《阴阳街》第123章


,朱旺你快些带些人分头去追,烧夜纸有我和小不点哩……”
姨娘与疯道“私奔”的谣言立即在村里传开,弄得朱家上下惶恐不安,但丧事还得按时进行。今晚是哭灵。
哭灵包括招魂——过世桥——住新屋——烧灵等内容。是七日居丧议程中最后也是最隆重的关节。自祭灵仪式一完成,朱旺就带着朱清、朱明、朱富、朱贵等堂分亲属打扫祠堂,布置道场,点燃灯笼,还从马达镇租来两盏气灯,从而使设在中堂的灵屋在繁星般烛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彩色斑烂,巍峨壮观。这样盛大的丧礼,谁不想先睹为快?村内村外的男女老少天刚擦黑就成群结队地进场,到了开场时,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秋禄仙带着几十名徒儿早早进场,十响班子以传统婺剧戏曲音乐为基调,已在乐池内开始司鼓呜啰,管乐齐奏,热闹非凡。与中午下葬时所奏的哀乐截然不同,其实,丧事同喜事一样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俗称红白喜事。悲喜哀乐乃是人类生活的基调,又是人生的缩影。也是人类个体完成生命历程后留给世俗的余音……
景芳被朱兴从天柱峰找回来以后,仍然坐在床沿伤感,咽鸣不已。景连、景花等都围着她百般劝解,但她怎么忘得掉在风雨亭一夜恩情,在禹王庙里的山盟海誓,越想越伤心。
“请叔叔,婶婶、姨娘、大舅过去,那厢道场已安排好了,就等你们去开场!”朱贵在门口告道。
“小贵子,你先去,稍稍等一会儿我们就来!”景花应道。
“姐,依我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得想开些,忘掉他。他受了宫刑,为情所累,苦不堪言,向你交了衣钵,分明为了一种解脱,你再追他,徒增双方痛苦,还不如从此一刀两断,既放他一线生路,也还你自由之身,将来还可以嫁人么!”
朱兴也劝:“即使不嫁人,也可同我们过,小不点过继给你,同船共济,患难与共。”
“他说的在情在理,我们姐妹一场,绝不会亏待你的,我已物色好一位姐夫,又聪慧又体贴,又能担待一切,何苦还留恋那个疯癫废人……”
“你们怎么知道?我这条命都是他从山洪里捡回来的,我一直清心寡欲,整整等了他八年,他虽被废了,也是为我付出的代价。我眼巴巴地盼他回来了,又活生生拆散,我心能甘么?”她说罢,又抽泣起来。
这时朱旺急灵灵地赶进来了:“那祠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伯母叫赶快过去,道场不等人哩。”
“旺叔,你告诉婆婆,我们即刻就到!”景花见他已出去,就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人生本来一场戏,没了我和朱兴出场,祠堂里的戏能演得下去么?我们得去登台亮相了。你就留下来等你的痴情郎吧!倘若那位头名状元还没有圆寂,楼上那个风流的吊丧会来给你做伴的!”景花抱起天生、地涌要走,景芳却一把拉住了她:“我知你这个死丫头没安好心,拿鬼来吓唬我!人家在水里,你却站在岸上,还拿我取笑。也罢,我跟你们一道过去也就是了。”
景芳终于同意化妆、更衣……
天已全黑,祠堂挂起两排素灯,道场即将开始,沸腾的人群才漫漫平静下来,然而这时门外人们再度雀跃,并纷纷让开一条路。原来进来的并非旁人,而是最引人注目的朱家女主角,信源的得意的儿媳,阴阳街柳花环得主姜景花和他的胞姐景芳到了。她俩各抱着朱家最为看重的后代朱颖、朱环和朱慧。在明亮的灯光下,由朱兴、景连、朱旺等人的前呼后拥地进了祠堂,并在堂前鲜明而华丽的灵屋左侧,一排红木太师椅上高坐,景连和朱兴在她姐妹身后徒手侍立,似同保驾尊神。十分令人眼热,景芳已闻名于世的美人,号称“东乡女”而景花则细腰丰胸,长腿颈项,柳眉秀目,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且肤色莹润娇嫩,眉宇间透出聪颖的灵气,动如春风拂柳,静如湛江帆影,行如流水,坐如莲台观音,美而不俗,艳而不滥,高而不傲,雅而不苟。在芸芸众生中竟无一人能与其匹敌的鲜亮女子了。因此她才是广众的注目中心,人气的内核。她的美貌和高雅吸引了全场,镇住了众目。她为祠堂增添丰采,祠堂却又成了她的烘托平台,这一切唯景连心知眼明,而她还浑然不觉。
人们清楚,花环得主所以能如此引人注目,除了生就美貌和自修得高雅气质外,主要还是有过非凡的经历,那种为了拯救丈夫,把生的希望让他,把死的威胁留与自己,为知己甘赴黄泉的精神,更是高官面前不下跪,刀搁脖子不低头的男儿气概,在劫后余生极为艰难的牢狱中还养育了朱家后代,以及决策帷幄,扶助夫婿重振家业,相夫葬父,再度风光。对于如此才貌双全的巾帼。谁不刮目相看……
景花刚到位,那位双眼生水的高道秋禄仙,率一拨小徒前来,都对他齐齐一揖:“小夫人玉体金安,贫道及小徒们这厢有礼了!”
“老道仙,礼重了,小女子可担当不起!”景花忙把天生递给朱兴,站起来道了个万福,然后叫景芳分发红包。那些小徒得了利市,有当场打开的,竟有三钱银子,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那秋禄仙在阴阳街醮事时,曾两度有幸与绝色优怜和花环得主见过面,并在交谈中发现这姑嫂俩不仅外型美艳绝伦,而且内涵深厚,富有哲理,是他平生所见最具魅力的巾帼奇才,故而格外器重。
那秋禄仙又对景芳一楫:“这位想必是小夫人的胞姐‘东乡女’了。难怪如此秀丽典雅!”
“先生夸奖了,”景芳也还了一个万福。
“她果然我姐!道仙料事如神!”景花笑道。
秋禄忙从宽袖里取出三个红包:“你姐妹俩可誉满城乡的女士了,今数度巧遇,可谓三生有幸,这点利市送给小公主、小哥们买糖吃,也是我和徒儿们一点心意,乞求收下,日后还诚请多多指教!”
“岂敢,道长言重了,我与姐乃是女流,承受能力有限,还请口下留情!”
当下接过红包,景芳怕朱环、朱慧被吃到嘴里危险,忙夺了下来,觉得沉甸甸的有些分量,打开一看,每位竟有十两纹银。
秋禄向女主人行了礼,率徒重新调整灵屋的方位,让这座颇费心裁的‘半全园’以最佳的视角呈现在广众面前,你后到庑廊同徒儿们穿起金丝绣袍,头戴金冠,手持法器,在唢呐丝竹的伴奏下,开始在堂上翩翩起舞,口中念念有词,从而揭开招魂哭灵的序曲。尔后道徒们按‘8’字形的路线鱼贯行进,几个反复来回以后,朝着大门以雁队环列,在人们纷纷让开的大门槛上骑了一条四尺凳,并命何氏姐妹俩在门内外相对跪着,对拉一条麻线,并以哭声的形式唱词,其内容是:“我的爷命好,命也好么寿也高,今朝好时好日接你过世桥么住新屋哙享清福也……”那秋禄仙则一面念着咒语,一边用柳枝洒些法水,又有刘师师,老瘟货不断撒茶叶米,呼唤“回来吧,信源大哥,回来归新屋,享清福咧!”这时,那十响班子管弦齐奏,锣鼓喧天,门外放起爆竹,鞭炮,景花,朱兴带着三个孩子持幡,提炉跪在大焚炉前,不断往里焚金纸、化银锭、烧纸钱,并不时说:“爹爹,新屋落成了,请你安住……”
招了魂,过了世桥,方是哭灵,秋禄仙令徒儿把灵屋的八字大门打开,里面早已安排了桌椅,还点燃了一对素烛,秋禄仙端了一把紫沙壶,沏了茶,就悠了进去,叫徒儿们封了门,灭了一切火烛,连大梁上那两盏大气灯都用黑布套罩了。唯有灵屋里还透出一丝幽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那挤挤压压一屋人都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个似鬼的人影,大家仿佛进入一个阴森恐怖的阴曹地府。那悲悲切切的哭声,由远渐近,漫漫才辨出那哭词:
爹爹唉,爹爹生身爷唉,阿爷命好哙,命也好哙寿也高哉!我爷做侬好么有人缘唉。邻近三姓亲戚朋友都来供奉爷哦,兄弟姐妹,亲房堂分,重房孙儿孙女都来供奉爷么跪堂前!今儿好时好日么送爷上山场么入黄土么好安息也。
阿爷命好矣,命也好么寿也高。孝儿孝女么缚灵屋么有排场么供奉爷哙,今儿好时好日设醮坛么,挂大灯,接应阿爷赴世桥么住新屋哦。
是我亲生半子(女儿自称半个儿子)远路迢迢,风尘仆仆,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来供奉爷哙;由于阿侬亲生半子么时运不济、家道贫寒、捉襟见肘,无力置牛羊三牲礼么,只好备分豆腐青菜素饭素酒,诚心诚意么置堂前么来供奉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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