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的大眼睛》第26章


抗却把她的命运写得比较悲惨,甚至处于被男性耍弄的尴尬处境。这表明张抗抗是在“扬作抑淑”的。池莉的小说没有出现作女这样的女性,但池莉显然是对淑女有一种热爱,这不仅因为《水与火的缠绵》是一部仿自传的小说,它的倾向自然回落在曾芒芒身上。更重要的是池莉的小说一直在塑造贤淑型的知识分子,把它作为一种理想的女性来描摹。对作女和淑女的不同态度,也可以说是两个女作家不同价值的体现,更说明如今文学的多元和丰富。张抗抗和池莉两位作家的经历不同,背景也不一致,两部小说人物也似乎有些对立,但都以男人作为自己的参照对象。曾芒芒的成长和成功是和高勇、邝园、常声远这三个不同类型的男人分不开的,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刺激了曾芒芒的成熟。《作女》中的卓尔也分别和三个男人有着错误复杂的干系,刘博、老乔、郑达磊这三位与池莉小说中的常声远、邝园、高勇有着天然的对应关系。邝园似乎是《作女》的老乔,而高勇尤其是发达以后的高勇与《作女》的郑总郑达磊也有些不谋而合。
对待三个男人的态度也构成了两部小说价值取向的差异。作为金钱象征的老乔和邝园,被作女卓尔和淑女芒芒不约而同抛弃了。但卓尔抛弃的刘博却是曾芒芒心仪依旧的常声远,刘博和常声远都是旅居海外的知识分子类型,有高雅的谈吐和渊博的学识。但卓尔认为这类人过于保守,过于按部就班,因而果断地和刘博离婚。曾芒芒厌弃的丈夫高勇和《作女》中的郑达磊颇为相似,因为这两个男人都喜欢“作”。但卓尔似乎没曾芒芒那么讨厌他们,甚至有些偏爱。在《作女》中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就是卓尔从不把男人带到自己的床上做爱,但居然鬼使神差地和郑达磊在自己的床上云雨缠绵,这说明卓尔潜意识里对郑达磊还是动心、动情的。
《作女》和《水与火的缠绵》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女主人公都有一种回归自然、超脱尘世的幻想。卓尔因为要去南极探险,丢弃了工作,曾芒芒则对常声远的环保事业充满向往,小说结尾便是曾芒芒要求常声远带她一90VIEWPOINTVOICEOFCHINA起去长江保护白鳍豚。无论是作女还是淑女都有一种乌托邦的冲动,这种冲动是人的理想主义的一种现实表达。当曾芒芒投身常声远的环保事业时,我们似乎看到了淑女亦有“作”的一面。其实,女人不是平面的单一的透明体,她是水与火的共同体,当她表现贤淑、宁静的一面时,可能像水一样优美、恬淡。她表现热情、潇洒的一面时,可能像火一样热烈、奔放。只是传统的观念在塑造淑女,而现代的观念要求静如清水,动如火焰。
2002年7月
第25节 革命与婚外恋
在20世纪30年代,流行过“革命十爱情”的小说模式,最著名的是巴金的《爱情三部曲》。《爱情三部曲》中那些充满激情的青年男女无疑都对革命充满了向往和献身的渴望,虽然这些青年男女对革命的理解是模糊而不具体的,但巴金的小说在青年中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革命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字眼,当它和爱情联系在一起时,便放射出更加迷人的光彩。二十世纪以来,革命成为文学的重要主题,不仅无产阶级文学阵营里的作家描写革命主题,甚至小资产阶级作家,乃至资产阶级作家也大量涉及革命的主题。连三角恋爱小说专家张资平也不时地写到革命。
李泽厚先生在九十年代曾经提出“告别革命”的著名论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李泽厚的“告别”只是一厢情愿的,或者只是他个人的选择而已。革命在一个阶级分化的社会里永不会泯灭,它是人们与爱情一样永远存在的冲动。最近,读到了一部阿根廷的长篇小说《亵渎爱情》,发现即使在一个商业经济是主流话语的社会里,爱情和革命仍然会碰撞出美丽动人的火花,哪怕像流星一样短暂,可瞬间的璀璨依然耀眼。
《亵渎爱情》的标题表明这是一部带有道德劝喻的小说,作家以生动、优美的笔触描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婚外恋故事。这是一个男人在“四十七岁”新生的故事。“新生”本身是带有革命色彩的一个词,正像小说中所说的那样,人到四十七岁是不可能重生的,可小说中的“我”却渴望再生。甚至将这种再生比喻成难产的婴儿那样,“经受轻微的压力,忍住一定的痛苦”,“光线会刺激我的眼睛,嘈杂和喧闹会让我困惑。为了让空气充满肺部,我得费一些力气”,于是一个四十七岁的男人,重新回到了婴儿状态,只有一岁。这种描写又让我们想起许多对革命的比喻。
恋爱使人年轻,也容易使人回归到幼稚的童年状态,这是恋爱的魅力所在,也是恋爱的荒唐之处。菲力蒲属于“双中人士”,人到中年,事业中产。事业发达,家庭美满,用我们今天流行的词来说是一个理想的中产阶级了。可菲力蒲却宁愿放弃多年争取来的幸福生活,去和浪漫的、艳丽的苔丝过一种刺激的非理性的生活。起初,菲力蒲和苔丝过着热烈而疯狂的偷情生活,像所有的婚外恋一样,火焰在地下奔突,终究要浮出水面的。菲力蒲和苔丝觉得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于是双方不顾一切劝阻和障碍,对原先的家庭进行“革命”,成立了新的家庭。然而,菲力蒲和苔丝并没有延续他们的浪漫和激情,菲力蒲在转了一个圆圈以后,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家庭之中。婚外恋宣告失败,菲力蒲对家庭的“革命”也以“亵渎爱情”而终结。
这样的故事情节并不新鲜,在中国也屡有这样的“警世格言”的文本出现。《亵渎爱情》的作者马克斯·阿吉尼斯在阿根廷有思想家的美誉,他的小说也不会流于这样的俗套。他不露声色地写出了这场婚外恋失败更为深刻的原因,是菲力蒲和苔丝对革命的不同态度。菲力蒲能够拥有豪宅和宝马香车,是标准的中产阶级,由于长期的奋斗和工作,年轻时代的热情消耗在生存的劳碌之中,待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便开始渴望生活中有新的刺激。菲力蒲放着别墅不住,却去租房子过浪漫的生活;放着温柔贤惠的妻子不要,却要和一个离了三次婚的女人共同生活;放着好端端的公司不去经营,却整天和苔丝疯疯癫癫在床上消磨时间。菲力蒲这种对小资生活的狂热憧憬和向往,在小说中充满了诗意的描述和颂扬。
小说中的苔丝最多只是个“小资”,她最初是给菲力蒲家做家庭教师的,但是她生性浪漫,渴望激情。小说中写她“一直赞成社会主义”,她对政府当局和军队始终不满,于是她把这种激情转移到婚外恋之中。“苔丝教会了我热爱云彩、鲜花、身体、舞蹈和冒险。她教会了我发现自我,可是她不能把我带到更远的地方。因此我没有到彼岸,我刚刚游到河中间,种种强烈的恐俱感就袭上心头。”菲力蒲的这种恐惧感来自苔丝对革命的热爱,当“革命”热潮兴起的时候,苔丝便全身心投到革命运动之中,她不惧恐吓,不怕特务,甚至勇于牺牲,但对菲力蒲的爱却因此冷淡了。小说较有深意地写到性冷淡对菲力蒲生活的影响,菲力蒲对妻子卡罗丽娜的不满主要是她对性生活的敷衍了事和厌恶,而对苔丝的激情主要是她在性方面的热情和高超的做爱艺术,小说里有大量美妙诗意的描写。奇怪的是苔丝参加革命之后,居然性冷淡了,甚至要去看心理医生。苔丝不仅拥有了菲力蒲对卡罗丽娜唯一不满的缺点,还让菲力蒲整天提心吊胆,菲力蒲只好回到了卡罗丽娜的身边。虚伪的菲力蒲把回归家庭的原因说成是苔丝对他的“抛弃”,而不是他对革命的恐惧。菲力蒲的中产阶级地位导致了他政治上的保守,他骂苔丝的第二个丈夫是“混蛋”,因为他是“搞颠覆理论”的。政治上的保守和爱情上的激进,让菲力蒲如诗如画的婚外恋埋葬在革命的浪潮中。
小说有意识地写到了苔丝和卡罗丽娜的眼睛,苔丝的眼睛是迷人的幽绿色,热情、激烈而动荡,而卡罗丽娜是灰色的眼睛。小说最后感慨“灰色是安全的象征”,也表明了作家的中产阶级立场和态度。灰色是枯躁的日常生活,灰色甚至意味着性冷淡,但它安全可靠。在苔丝和菲力蒲过着同居生活之后,卡罗丽娜甚至要求跟苔丝互换角色,让苔丝担任菲力蒲的妻子,自己做菲力蒲的情人。卡罗丽娜真诚而荒唐的要求遭到了拒绝,但她灰色的眼睛最终战胜了幽绿色的眼?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