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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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姆附笔问好。
爸爸一九四五年六月十四日底下,在一张上端印有“陆军医疗队”的信笺上,拜伦看到打字机打的这样寥寥几行字:亲爱的拜伦:我现在好一点儿了。去年七月里,班瑞尔来到特莱西恩施塔特,带走了路易斯。后来,我收到了孩子在布拉格郊外一个农场上拍的照片。他看上去挺好。 阿夫兰说,他们会找到他的。我爱你。
娜塔丽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日(以上口述由美国看护队陆军中士埃米莉。丹妮护士笔录)
颤巍巍的签名是用绿墨水写的。
阿夫兰。拉宾诺维茨的一封长信,用打字机打在薄葱皮纸①上的,是用同一支笔签的名。
亲爱的拜伦:我口头说的英语,要比书面写的好一些,同时我又很忙。所以,我就把这封信写得简短一些,让你知道事情经过。首先要说的是,她患斑疹伤寒已经好了。她现在需要调养,人非常虚弱。战时难民救济委员会来访问的,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所以娜塔丽在陈述书里的那些话,听来也就象愚蠢的人说的了。现在她人已经清醒,话也说得有条理了,但很容易哭,不愿意谈她的遭遇。经过那几次访问,她发了三天烧。这种情形以后再不容许发生了。她托我写这封信给你。你可以看出,她写字时手抖,因为人虚弱。再说,她也不愿意回忆和写下那些事。
长话短说,我参加的一个救济团体的办事处设在巴黎,至于那些琐碎的细节,我这里就不去多谈了。我们正在清理那些遭到纳粹破坏的地区,把一些流浪和挨饿的犹太人送进难民营,以便让他们恢复健康,然后启程去巴勒斯坦。这是一件十分艰巨的工作。德国崩溃的时候,党卫军一时不知道把这些没被他们屠杀的犹太人怎么处理。局势变化得太快了,他们来不及杀死所有的犹太人,掩饰那些集中营,虽然他们也曾这样尝试过。他们把犹太人到处赶来赶去,或者关在火车里运走,没有秩序,没有目的地,也没有食物或饮用水,等到美军或者俄军开到,德国人就索性撒腿一跑,把那些犹太人都丢在原来留下的地方,我不知道有几千万这样的人分散在欧洲各地。我们工作人员在一列火车里发现了娜塔丽,那列车是从设有妇女集中营的拉文斯布吕克开来的,后来被阻塞在魏玛郊外一片森林里,就那样停在那里了。也许那车是准备开往布痕瓦尔德去的。娜塔丽躺在铁路路基上火车跟前。她因为车上四周围的妇女一个个死了,就从车里爬出来。当时我在另一个队里,夜里工作人员跟我通了电话,他们告诉我,说在车下发现了一个妇女。她说自己是美国人。有许多犹太人为了要获得更好的照顾,都冒充美国人。这些工作人员又不会说英语,所以我乘车从埃尔富特赶了去,再没想到会找到了你的太太,天哪,但是做这种工作的时候,我还遇到过比这更加离奇的事哩。她不大容易被人认出来,一身皮包骨头,并且神志有点不清,可是我认识她,而且她不停地念叨路易斯和拜伦。于是我去美国陆军司令部,向他们报告我们发现了一名美国妇女。那时候是半夜里,他们立刻派出了一辆战地救护车去接她。因为她是美国人,部队给她的照顾好极了。
部队正设法送她去巴黎,我相信这件事可以办到。 巴黎有一所很好的美国医院,以前娜塔丽在那里工作过一个时期。医院管事的还记得她;虽然医院已经人满,但是管事的愿意接受她。然而官僚作风太重了,比如部队里的工作人员还在给她设法补一张护照,不过这一切都会办妥的。至于你的儿子,那确实没一点儿消息。你可以在那份陈述书里看到,他们俩是怎样分散的,这件事娜塔丽做得很对。她做得非常勇敢。然而我们去布拉格办理这件事可不容易,因为俄国人占领了那个地方,他们不和我们合作。虽然如此,我们的工作人员仍旧一直在那一带地方进行查核,只是还没一个眉目。就在俄国军队开抵布拉格之前,那地方发生了多次骚乱,还有过一次暴动,德国人杀了一些共产党和其他的人,等到溃退的时候,德国人又抢劫了那里附近许多农场,还放火烧了它们,所以后来那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形,那就很难说了。看来,你的孩子肯定还在,但是要找到他就象“海底捞针”一样。流浪的犹太儿童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他们成千上万,在欧洲各地漂泊,有的已经变成野人和狼孩,他们的父母被杀害了,他们学会偷窃度日。德国人所造成的损害,是永远也没法弥补的。红十字会、联总、红联以及其他组织,正在巴黎和日内瓦收集大量卡片索引,但是直到现在为止,这些资料仍不免挂一漏万。我已经将有关你儿子的资料交给了我们那些查看文件的工作人员,但是资料多得简直叫他们没法应付。 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情况就是这样,我很抱歉,它不能令人更加满意,但是至少娜塔丽健在,并且正在开始复原。她胃口不好,否则她会恢复得更快些。你的来信会对她非常有益的,最好是你把信寄给我,我会作出安排,让她看到。写信的时候,你要尽量用愉快的口气,告诉她:你相信你的儿子平安,我们会找到他的。
忠实的阿夫兰。拉宾诺维茨一九四五年五月十七日陈述书是一份用复写纸单行打的副本,污黑的纸上字迹黯淡,句子不通,以致有些地方拜伦几乎无法看懂。它根本不象是娜塔丽写的。那分明是访问的人先做了摘记,然后再匆忙在打字机上打出来的。从和平时期的锡耶纳开始叙述,描写了她怎样从偷袭珍珠港事件起就落了难,以及此后一连串的遭遇。两个人在马赛会晤前的那些事,拜伦多半都知道。有关特莱西恩施塔特的大段叙述,尤其是有关党卫军地下室的描写,可把他吓坏了(虽然她或者那位访问者已经略去了那些猥亵的描写)。陈述书头里说有过三次访问,但是从特莱西恩施塔特开始以后的叙述就少了。有关埃伦。杰罗特罗最后的事写得异常简单。
我们刚要上火车,遣送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把我们分开了。此后我就再没看到我叔父。后来我听说、那一次遣送的“知名人士”全部被毒气熏死了。他是一个年老体弱的人。他们只挑出少数几个年轻力壮的留下来,所以我肯定他是死了。
总共就是上述的这么几句。以下她对奥斯威辛的叙述就不大连贯:恍惚记得怎样被剃光了头,怎样在臂上刺了号码,怎样穿上破烂衣服,妇女们住的那所砖砌的房舍里是什么情景,卫生设施和饮食供应又是什么状况。一个从特莱西恩施塔特来的朋友,名叫乌达姆的,给她在抄存犹太人财物的仓库里找到了工作。她被派到儿童玩具部里肥那些玩偶人、玩具熊和其他填料玩具拆开,搜查藏在它们里面的钱财和贵重物品,然后把它们修补还原,准备出售或分配给德国儿童。整个陈述书里,最生动的一段是描写做这种工作受罚的情形。
我学会了很熟练地拆开后再装配好那些玩具。玩具堆积如山,每一件都代表一个被德国人杀害的小孩儿。但是我们不去想那些事,我们的头脑已经麻木。许多玩具都是一个样式的,是同一些厂里制造的。有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宝石、金币或者钞票。当然,也有人偷窃。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藏起了这些东西,因为每天下午离开加拿大的时候,我们都要经过搜身。仓库那一带地方被叫作“加拿大”,因为波兰人把加拿大看作一片黄金国土。我们必须偷窃,为的是要用那些偷来的东西调换食物。仔细想一想吧,这是什么人的财产?它们又不是德国人的!我倒没被捉出来过,但是有一次,完全平白无故,我差点儿被打死了。我拆开了一个破旧的玩具熊,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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