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台》第57章


把她推到企业老总的办公室。谁知弄巧成拙,她出了老总办公室,毅然放弃当白领,返回怀城教书。她跟我说,那老总心怀不轨,她的理由是:一、只有老总一个人在办公室;二、眼睛老是盯在她身上;三、开口就问她是否愿意当秘书;四、测试打字时,站得离她太近,还几次故意碰她的手。我她听说完,想笑不敢笑。因为,她下决心离开省城时,给我打了电话,我给她背了一句名言:“全身心投入工作,会给你发现自己的机会。”
“还记得你给我背的名言吗?你几乎做到了,你自己竟然没发觉?”
许琴做好饭菜了,每逢周末,她都在我的宿舍开伙。她做的饭菜比不上老洪,但比肖露露好上百倍,就是量太少,一荤一素一汤,我一个人吃也嫌少。我边吃边笑说:“我背那句话,是想告诉你听天由命。”
“哇,你这么消极呀?”许琴像是赌气,放下碗筷,“哼,我以为是鼓励我呢!难怪受了处分也无所谓。”我给她夹菜说:“吃吧,别生气了,其实,怪我不好,授人以柄,后悔也没有用,以后注意就是了。”她这才拿起碗筷,吃了几口又说:“你也别灰心,听我姐夫讲,上级早就注意到你,管文化的市长对你非常欣赏,对你们团长颇有微词,尤其是小小一个剧团居然买轿车,影响很不好。你最好打个报告,向上级说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取消处分不是没有可能,甚至能让你们团长玩火自焚。”
我明白了,她关心的是我的政治前途,想让我走政界当团长。我吃饭不喜欢说话,不得不回了一句:“这不是等于夺权篡位了吗?”
“那有什么?”许琴对我的政治前途兴趣级大,“是人家逼你的,处分你只是个开始,你愿意整天穿小鞋?这叫一不做,二不休,你本来就有当团长的能力嘛。”我摇头道:“怎么可能?我才毕业两年,哪有这么年轻当团长?”她说:“怎么不可能?我姐夫不过二十八,照样当局长了,现在提倡重用年轻人,这是个机会。”我厌倦这个话题了,嬉笑说:“也许等到我结婚后,也会像你姐夫那样,冲进官场打拼,说不定比他还厉害。”她很不配合我转移话题,继续说:“是啊,你的能力和条件比我姐夫好多了,他只会说大话拍马屁。”
说大话拍马屁的人才有前途,我缺的就是这个,不过,我不愿意再讨论下去。和许琴一起开伙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吃得很饱。
我开始憎恨马脸团长了,他不让我联系演出、取消我的编导权利、吹毛求疵地处分我,我都恨不起他。我恨他是因为他的无能、平庸,让许琴对我的期望一天比一天高。许琴巴不得我立即当上团长,最好来年也像她姐夫一样当局长,接着,再往更高的官位爬。这是我不喜欢做的事,可是,许琴需要的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在怀城,当官或当有钱的老板,是男人成功的标志。后者我没什么希望,许琴也不喜欢恶俗的有钱老板,我想成功,当官是惟一之路。也就意味着,我想得到许琴,非当官不可。
我和许琴的关系,到了一种相当微妙的阶段,照说,她如此关心我的工作,和一个妻子没什么两样,我应该高兴才对。老洪、吕大嘴等人,也已经把她当我的老婆看待,我却有苦说不出。我和她顶多算一对情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情侣,区别只是我们不用别人介绍。我有许多限制,不能去学校找她,不能去她家找她,上班时间不许打她的手机等等,白天,我们不会成双成对出现,晚上,她从不在我的宿舍过夜。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我最多能摸摸她的手,拢一拢她的头发,每次想抱抱她,她总是借故闪开,更亲呢的事,想都别想。最难以忍受的,是我们的交谈内容,基本上离不开工作,我的工作或她的工作。我还不得不迁就她,常常强颜作笑,装成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之所以能够忍受下来,是我喜欢她做我的女朋友,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又到了一个周末,我和吕大嘴盘腿在舞台上下象棋,已经半个月没有演出了,大家闲得麻将也打腻了,换花样消磨时间。
“将军!”吕大嘴棋琴书画皆通,下棋我不是他的对手,“哦,差点忘记了,马脸要我通知你,市里抽调人下乡,他说让你去,叫你准备行李,可能去两个月,下星期走。”
我恼火地跳起,一脚踢乱棋盘:“他妈的,有完没完了?老子又不惹他,这不是整人吗?”吕大嘴才不关心我是否被整,叫道:“我靠,想赖账呀?老子将军了,算你输,烟拿来。”我又是一脚,把几颗棋子踢下台,摸出仅剩的半包烟,全部扔给他。
“哈哈,明天不用买烟了。”吕大嘴心满意足站起,“下乡也蛮好玩的,吃农坑农,每天还有补助,我想去也没机会。命苦啊,只好老老实实拿死工资,哈哈……哟,六点了,下班、下班!”
人走光了,空荡荡的礼堂只剩下我一个人。
“王八蛋,我操你妈!我操你十八代祖宗!”我在舞台上放声大骂,回音扭曲了粗口话内容,外面的人就算听到,也不知道我在骂什么?骂累了,我把所有的棋子全部踢下台,怒火渐渐熄灭。
下班了,该给许琴打电话了,我拨通手机说:“我妈叫回去吃饭?”许琴沉默了一会,轻松地说:“那你回去呗!”我说:“还有你。”她说:“你在剧团门口等我。”我高兴得忘记下乡的事,跳下舞台,像冲刺一样跑出礼堂。
我家搬到怀城后,许琴从没去过。不是我没邀请,是她不敢去。我们共同开伙有一年多了,期间她屡次推托,今天突然爽快答应,对她这种保守的姑娘而言,等于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这两年,我家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坏事是,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好事是,我大哥和姐姐,凭自己的努力,分别调离怀城,在附近的地级市安了家。家里人少了,我是物以稀为贵。老爹虽然黑脸如故,但不再强迫我剪掉长发,有一次,我宿舍的电源线路出问题,他还亲自去帮我修好,我受宠若惊。只要不是周末,我每天回家吃饭,白吃,不交伙食费。老爹开的修理铺子生意不错,哥姐们在外地买房子,还得到他的大力赞助。供我吃饭,对家里是小事,对我则是大事。我那点可怜的工资,不够买一件名牌T恤。这是我在省城的众多奢侈恶习中,仅存的一个。
“雷叔叔好,阿姨好!”许琴跟我老爹老娘早就熟悉,不过,进门脸还是红了。跟我老爹打个招呼,马上进厨房协助老娘做菜。她也怕我老爹,厂里的子弟没有不怕我老爹的。读小学时,厂子弟学校有个体育老师喜欢体罚学生,我也不得幸免。有天,老爹在操场找到他,学生们以为他们要打架,老爹却跟他掰手腕,一只手对两只手。最后,老爹大吼一声,把那位老师摔了个跟斗,一言不发走了。
“喂,老爹,你穿我的衣服吧。”我把身上的T恤脱下。老爹光上身坐在堂屋里,白眼道:“大热天的,穿什么衣服,我又不发冷。”发现我神情不对,愣了一下,朝厨房望了望又说:“臭小子,怕我丢人是吧?一边去,我穿我自己的。”起身进房间去了。
我偶尔敢于跟老爹开开玩笑,他也不生气。每次我回家吃饭,老娘埋怨他的话特别多,像汇报工作一样,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讲起修理铺一天的生意。老爹可能是老了,说话开始罗嗦,这样也好,显得他有点人情味。
一餐饭下来,许琴轻松征服了老爹老娘。我一点不奇怪,老娘从小就喜欢她乖巧懂事,人又长得漂亮,而老爹则看中她勤快能干,饭前饭后都是厨房里的好帮手。找许琴做女朋友,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惟一让他们同时满意的一件事。
“你打算怎么办?”
“除了服从还有什么办法,反正下乡也死不了人。”
“你真潇洒,知道有个人叫阿Q吗?他比你更潇洒。”
“阿Q不认识,我认识一个家伙叫堂吉柯德,跑到乡下去找风车打架。哈哈,我也准备向他学习。”
“好吧,你慢慢学,我不打扰了,以后你的事与我无关。”
回到宿舍,许琴却对我不满意。和她讨论过我的政治前途后,我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主动给上级打报告。她认为,这是马脸团长敢于发配我下乡的原因。我同意,不过,我对打报告还是提不起兴趣,故意把下乡说得轻描淡写。她非常失望,拂袖而去。我希望她和我争吵,或大骂我一顿,那样我会好受些,可惜她没有。离开时的眼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