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与玛格丽特》第72章


“怎么能不吓坏呢!连我都觉得膝盖发软了!‘啪!’的一声!得!男爵倒地!”
“我差一点儿没犯歇斯底里!”黑猫舔着舀鱼子的小勺说。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玛格丽特又问道,水晶杯反射的金星在她眼里跳动着,“难道大街上一点也听不到那音乐声和晚会上的喧嚣?”
“当然听不见,女王,”卡罗维夫说,“这种事应该做得不让人听见才行。这是应该认真做好的。”
“那可不,那可不……因为有一个人呆在楼梯口……记得我跟着阿扎泽勒到这里来的时候看见过……另一个人呆在大门口……我想,那个人一定是监视你们这所住宅的……”
“不错!不错!”卡罗维夫高声说,“不错,亲爱的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您证实了我的怀疑。他是在监视这套房子。我刚看见他的时候也想过:这准是个万事不经心的编外副教授之类的人,要么就是个患单相思的,傻等在楼梯上。没想到不是,根本不是!后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噢!这家伙是在监视我们2大门口那个也是!还有个蹲在大门洞里的也是干这个的!”
“那么,要是真来人逮捕你们,怎么办?”玛格丽特问道。
“肯定会来的,迷人的女王,”卡罗维夫回答说,“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觉得他们一定会来。当然,不会马上来,但到时候一定要来。不过,我想,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哎呀!那个男爵倒下去的时候,我激动得不得了,”玛格丽特说。看来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枪杀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您的枪法一定很好吧?”
“还算可以。”阿扎泽勒回答。
“离几步远?”玛格丽特的问题提得不很明确。
“这要看打什么,看瞄准什么,”阿扎泽勒的回答倒是合情合理,“用锤子砸评论家拉铜斯基家的玻璃是一回事,可要用枪打他的心脏就不那么简单了。”
“打心脏!”玛格丽特高叫一声,不知为什么捂住了胸口,“打心脏!”她又含糊地小声说了一句。
“评论家拉铜斯基是怎么回事?”沃兰德眯起眼看着玛格丽待问道。
阿扎泽勒、卡罗维夫和河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玛格丽特涨红着脸回答说:
“有个评论家叫拉铜斯基。是我刚才在来这里之前,把他的家砸了。”
“真没想到!为了什么呢?”
“是他,主公,把一位大师给毁掉了。”玛格丽特解释说。
“那您何必亲自劳顿呢?”沃兰德问。
“让我去做吧,主公。”黑猫高兴地跳着说。
“坐着你的,”阿扎泽勒嘟哝着站起身来,“我自己马上去一趟……”
“不,”玛格丽特高声说,“不,我求求您,主公,不要这样。”
“您随便,随便。”沃兰德回答。阿扎泽勒随即坐下了。
“好吧。我们说到哪儿啦,尊贵的玛格女王?”卡罗维夫接着刚才的话茬儿说,“噢,对,说到了打心脏,”他伸出长长的手指,指着阿扎泽勒说,“他能打中人的心脏,而且还能选择心脏上任何一个心房或心室打!”
玛格丽特没有马上听懂,她愣了一下,才惊讶地说:
“心房和心室都是包在里面看不见的呀!”
“亲爱的,”卡罗维夫用破锣般的声音说,“正是因为包在里面,才显得出本领呀!精彩就精彩在这里!明摆着的东西谁打不中?!”
卡罗维夫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扑克牌“黑桃七”递给玛格丽特,请她用指甲随便在其中一个黑桃上做个记号。玛格丽特在右上角的花上划了一下。赫勒把牌塞到床上枕头底下,喊道:
“准备好了!”
背对床坐着的阿扎泽勒从礼服裤兜里掏出一枝黑色自动手枪。他并不转身,只是把枪搭在肩膀上,枪口朝后开了一枪。这使玛格丽特既惊讶,又觉得有趣。拿开打芽的枕头一看——下面那张黑桃七,恰恰是在玛格丽特划了记号的花上,穿了一个洞。
“我可不希望在您手里有枪的时候遇见您。”玛格丽特妩媚地瞅着阿扎泽勒说。她向来崇拜一切身怀绝技或学有专长的人,而且往往崇拜得五体投地。
“尊贵的女王,”卡罗维夫尖声说,“甚至在他手里不拿什么枪的时候,我也劝别人尽量别遇见他!我可以用前唱诗班指挥和领唱人的荣誉担保,谁遇到他都不会祝他健康!”
射击试验时一直门声不响坐在一旁的黑猫,这时突然发话了:
“我要打破他枪穿黑桃七的纪录!”
阿扎泽勒对它嘟哝了一句什么。但黑猫决心已定,不可动摇,它不只要求给它枪,而且要求给它两枝枪。阿扎泽勒又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掏出一枝枪来,轻蔑地撒着嘴递给吹牛大王。又在那张黑桃七牌上做了两个记号。黑猫背朝着床比划了半天。玛格丽特两手捂住耳朵等待枪响,一边无心地朝壁炉那边望着。她看到壁炉隔板上落着一只猫头鹰,正在打瞌睡。黑猫的两校枪同时打响了。赫勒忽然尖叫一声,被打死的猫头鹰掉在地上,被打穿的挂钟停止了摆动。赫勒一只手流着血,哭叫着抓住黑猫的脊背。黑猫也不示弱,反过来抓住了赫勒的头发。两个人扭成一团,滚到地上,把桌上的一只大酒杯碰下来打碎了。
“快拉开这个疯女人!”黑猫喊叫着,在赫勒胯下拼命挣扎。他们被拉开了。卡罗维夫往赫勒受伤的手指上吹了一口气,伤口立时愈合。
“有人在旁边嘀咕,我的枪就打不准!”黑猫一边为自己辩护,一边极力想把被揪下来的一大撮毛再贴到背上。
“我敢打赌,黑猫是故意的。它的枪法也不错。”沃兰德笑着告诉玛格丽特。
赫勒与黑猫和解了,为了表示和解,两人互相亲了亲。从枕头底下抽出黑桃七来看了看,除了阿扎泽勒打穿的小孔之外,其他六个黑桃都是好好的。
“这不可能!”黑猫拿起牌,对着大烛台照着看,仍然不愿承认失败。
晚餐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行行烛泪缓缓地落到烛台上。壁炉内火焰熊熊,一阵阵透着清香的暖风在整个屋里波浪般飘荡,沁人心脾。玛格丽特酒足饭饱,怡然自得,悠闲地望着阿扎泽勒吐出的雪茄烟的烟圈。灰蓝色的烟图向壁炉飘去,淘气的黑猫正企图用长剑挂住飘去的烟圈。玛格丽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虽然按她自己的估计,午夜已经过去很久,这时该是早晨五六点钟了。玛格丽特见大家沉默不语,便乘机转身对沃兰德怯生生地说:
“看样子,我该走了……不早了。”
“您忙着往哪儿去呢?”沃兰德的语调虽然客客气气,但却是干巴巴的。其他几个人默不作声,好像都在一心一意地玩那烟圈儿。
看到大家这种态度,玛格丽特更加局促不安了,便又说:“是啊,是该走了。”她说着转过身去,似乎想寻找个披肩或斗篷,因为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十分难堪了。沃兰德默默地从床头拿起自己那件破旧不堪、汗渍斑斑的长衫,卡罗维夫把它披在玛格丽特肩上。
“感谢您,主公!”玛格丽特的声音轻得刚刚能听见,她说着用带有疑问的目光看了看沃兰德。沃兰德对此只是有礼貌地、无动于衷地微微一笑。这时一股哀伤凄楚之情从玛格丽特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受骗了——看来谁也无意挽留她,任何人也没有打算对她在晚会上尽心尽力的服务给予奖赏。她还明确地意识到:离开这里后她是无处可去的。难道不得不重返那座小楼?——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在她心中引起的只是绝望。想起当初阿扎泽勒在亚历山德罗夫公园的长椅上向她提出过的诱人建议,她曾想:“莫非要我自己提出请求?”不!她暗自下定决心:“不,绝不!”
“那我就告辞了,主公。”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只要一离开这里,我就直奔河边,跳进去一死了之。
“您先坐下吧,”沃兰德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玛格丽特的脸色骤变,顺从地坐了下来。“也许临别前您还有些什么话想说吧?”
“不,什么也没有,主公,”玛格丽特骄矜地回答,“而且,如果您还需要我的话,我仍然乐于全力为您效劳。我一点儿也不疲倦,而且在晚会上过得十分愉快。假如这个晚会还在继续,我仍然乐于让成千个被处绞刑者和杀人犯来亲吻我的膝盖。”玛格丽特的两眼饱含着泪水,她像是在透过云雾望着沃兰德。
“对!您说得完全正确!”沃兰德用洪钟般的、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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