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对话录》第49章

案例提示：
仇伍，男，新东方学员，来自西部某城市。他找徐老师并不是为了咨询留学，而是因为和他一起在新东方学习的女友要与他分手。分手的理由简单也很奇特：因为女朋友嫌他不像新东方老师。所以他一脸正色地来到办公室想和新东方的老师理论。徐老师先是十分纳闷：你被女朋友甩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继而心里发虚，细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仇伍来到我的办公室，神色庄严地说：“徐老师，我被我的女朋友抛弃了。我要找你谈谈！”
我说：“你被你的女友抛弃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我谈谈！”
仇伍严峻地说：“可以说有直接关系！”
我被他的气势吓倒，心里迅速回想过去几个月我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坦然面对他说：“说吧，有什么关系？”
“我和女友认识很长时间，都从西部那个城市来，来新东方之前，我们关系非常好。我们一起来新东方，参加托福和GRE培训，准备一起去美国留学。但是，她才来了一个多月，就开始对我冷淡疏远。上个星期，她正式向我提出和我分手！”
“但是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更加纳闷了。
“有关系——她说我不像新东方老师，所以要离开我！这就是我要来找你的原因。我想问问你：我到底哪里不像新东方老师？新东方老师到底"像"在哪里？为什么我的女友才来了一个多月就以这个理由把我甩了。我知道，她不要我并不是因为有了第三者，而是因为来到新东方。”
我这才放下心来。仇伍是来找我咨询的。其实他的庄严和严峻，只是表示深刻思考的一种方式。但我却以为他的书包里说不定放着一把杀猪刀！
看看仇伍，我马上知道他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苦笑苦笑，说：“我觉得你的女友抛弃你，简直是一件好事情。这对你也许是一个打击，但这个打击对你的未来而言，相当于日本被美国占领，被迫进行宪法改革，最终使得日本成为世界经济第二巨人。你也会成为巨人的。
“想要我说实话吗？实话实说可不好听，虽然崔永元居然有那个本领。我要说的实话，是要告诉你，女友抛弃你的真正原因。
“让我们由里及表，先说说深刻的东西：比如你刚才走进咨询处来找我，其实你是带着敬意要寻找我帮助，但瞧你那个傻样，我还以为你要找我拼命呢！一个人的表达能力如此之差，这首先证明你不配和你的姑娘在一起，已经证明你不如新东方老师了——新东方老师肯定不会在表达上有这样巨大的误差！说不定你在某个企图表达温柔的时刻却令你的女友以为你要杀她，给她埋下了恐惧的阴影，借来到新东方之机抛弃你，你还不知道呢。”
仇伍一脸困惑，听不懂我的话。于是我说：
“表达能力和交流能力，是人才最重要的能力之一。你这个能力非常不足。当你在自己家乡和女友在一起的时候问题不大，因为她和你在一个城市长大，在精神和肉体的感受上和你有相同的背景，所以她能够完美地接受你。但当她到了新东方，看见这么多以表现自己、感动学生、传递信息、影响他人为职业的新东方"牛人"之后——对不起，刚才我讲的这些形容词，就是"新东方老师"的"像"——在这个群像面前，你的这个缺陷一下子就水落石出了！
“你的女友发现，原来决定男性魅力的，不仅是外表，还有性格；决定情人磁场的，不仅是心灵，还有口舌（谈吐）；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的男人，原来内涵可能完全不一样；同样是恋爱，原来情调可以天南海北。而你拥有的教育背景和认同的价值观念，拥有太多必将被淘汰的内容，它们就是你。你就是土，土就是你。所以女友肯定抛弃你。她抛弃的并非仇伍；她本来只想抛弃的并非是你，而只是昨天之土。但不幸的是，昨天之土堆积在你身上如此厚重，她只能为了抛弃昨天之土，同时把你也甩了。”
仇伍本来就是来寻找我的答案的，虽然我说的东西他似懂非懂，但是毕竟仇伍已经在新东方泡了几个月了，他心里明白。于是他咬牙切齿地问：
“你说咋办吧，徐老师。我听您的。你叫做啥我做啥！”
“怎么办？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急起直追，成为"像"新东方老师那样的人。”
仇伍庄严地点点头，捋捋头发，表示要痛改前非。
我看见他的头发，就说：“我敢打赌你这辈子就没有认真为自己的头发花过时间精力和金钱。你这个巨大的分头，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这是毛泽东的发型。他老人家在建国初期，就是梳了这个发式，引领了一代风骚。50年代的知识青年，也都以这个头型为性感象征，不然章子怡怎么会看了一眼《我的爸爸》从此就爱了他一辈子！但这样的装束，已经不能吸引今天的城里姑娘。你和女友都是要去美国的人，她当然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注重仪表，注重外表，注重时尚，不仅是你的外表，其实也是现代青年的精神素质的外露！如果你不注意，你就会被抛弃。而且，抛弃你的不仅是女友，还有这个时代！可怕啊。”
仇伍的精神状态和风度气质都很落后。这个落后如果用时间表达，他属于80年代的知识青年；用空间表达，他只能在大西部做一个不扎眼的人。但如果来到北京，追求留学，他和周围的人群一比，立即显示了时空的落差。这个落差不仅体现在他的身上，也是我国的实际国情。国家号召开发大西部，其实如果西部的人口素质都像仇伍的女友所喜欢的那样，西部的开发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美国开发大西部，是因为西部资源丰富，土地肥沃但缺少开发它们的人口；中国的大西部并不缺人口，而缺少的是具有现代意识、具有市场经济时代精神的人才。西部敏感的女性，来到北京立即汲取了北京所包容的现代文明，汲取了新东方老师之"像"而迅速成为了城市里美丽的风景之一，并以淘汰仇伍的形式做出了淘汰西部的决定。但西部优秀的儿子仇伍，却在北京与现代化环境格格不入。当他的女友以淘汰他的方式决定了自己未来人生道路的时候，他却还在渭城朝雨的轻尘中飘逸，在精神迷茫的痛苦中挣扎。真的是一个严重问题啊！仇伍看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自己的问题很严重，他如饥似渴寻求答案的眼睛看着我，我心里开始感动。寻求问题的答案，而不是发泄心中的愤怒，是仇伍惟一的正确选择。我说：“回去，把身上的衣服全部烧掉，找一个新东方同班的女生，哪怕甜言蜜语请她带你去秀水东街买衣服，那里的衣服全是世界名牌——而且是仿真的，所以非常便宜。你马上就会自我感觉不一样。不过，在买到衣服之前先不要把身上的衣服烧光，否则就没有女孩子敢和你上街啦！
“注意个人卫生，讲话时嘴里不要老是喷这么多唾沫，嘴角绝对不能有白沫——只有螃蟹才这样。同时，还要少带外地口音，不要把"人"说成"银"，不要把"俞老师"，说成"玉老师"，不要把"王强"说成"王桥"……这些关键性的词汇如果发音不准，同样会导致你人生考试不及格，因为它反映的是你的文化素质。
“最后，注意加强陶冶你的精神气质。精神气质如何陶冶——我不知道，它就像一个葡萄风干的过程，不知不觉Grape就变成了Raisin，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长期过程。关键是要寻找一个环境，新东方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环境，你要抓紧这个学习时间，彻底使自己发生一个质的转变。多少"新东方老师"，来之前都是你这样外地的土人，在新东方上过一次两次班之后，应聘新东方，经过培训和学生的考验，迅速成为"新东方老师"这样的牛人。有好几个青年教师，都是从教室管理员，变成了新东方著名老师。仇伍，只要你努力，你肯定也会成为一个"新东方老师"——甚至新东方聘你你还嫌弃呢。那时候，我来做你的中间人，保证让你的女友回心转意！”
仇伍激动得满脸红光喷薄，站起来和我热烈握手，我发现他的个子至少有1。80米，加上粗犷的身躯和宽大的面孔，仇伍原来是个美男子！这样的美男子却惨遭淘汰，如同“小芳”惨遭回城知青淘汰一样，基本是一个性质：环境变化导致的文化淘汰。小芳如果在77、78年考上大学，说不定今天就是一个媒体名媛、管理硕女、百万富婆……仇伍如果变得像一个“新东方老师”，说不定是一个高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