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撤退逃难记》第11章


在地上,像没爹娘的孤儿,四处漂泊,任人践踏。
想着,想着,一夜就这么过去,此时,天已逐渐放亮,大地也开始从寂静中苏醒,难民们一个个爬起来穿好衣裳,围着用树叶燃起的火堆取暖,我也挤了进去。人们互不相识,但在这里却成了异乡共患难的朋友,大家谈得是那么亲热,投机,有如一家人一样。
第八章 难民车队如蜗牛爬行
我们到达独山第三天幸运地找到了住处。那一日下午,父亲满面笑容的回来,一进民教馆大门,就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
“我找到房子了!”
的确,这对于在寒冷的冬天,已经露宿街头两日的我们,确实是一个特大的喜讯。接着父亲就讲述了他幸运的经过。
“今天一大早,我又到厂办事处去,对于我们这晚到的一批员工,办事处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无奈,只有往回走,在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上以前一个极要好的朋友,一年多以前他就来到了这里,并在这里安了家,于是他请我到他家吃了饭,而且替我找到了一间房,现在我们就可以搬去了。”
这真是一件幸事,也是一次奇遇,怎么能够想象,与以前的一位老朋友,会在这逃难的地方,在一个特定的短暂时间里,在那么一条街上,不期而遇。于是我们叫了一辆人力车,载着二妹、四妹和几件小行李,直奔我们的新居而去。到了那里一看,原来是一间小阁楼,又矮又小,一丈见方,一个大人的手,即可摸着房顶,但人要知足,现在总算有了一个栖身的地方,而且是我们逃难出来,第一次住上这正规的住房。我们将东西放下,父亲就带我到工厂去领配给食粮,在那里我见到了许多许多的同学,久别重逢,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讲,但家里等米下锅,时间不允许我更多地叙谈。
安顿好住处的第二天,父亲的首要任务就是带几个妹妹去看病,三妹、四妹吃点药就好了些,只是二妹,拉肚子已完全把身体拉垮了,除了吃药,更要加强营养。虽然我们没有多的钱,但为了妹妹的病好,每天去买猪肝给她吃。把猪肝洗一洗,切成片,用开水一烫,不放油、不放盐,就这么吃,当然难吃极了,但这是偏方,为了病好,也只好劝妹妹强迫自己吃下去。还果真灵验,二妹的病情真有所好转。我们全家,一日三餐,也恢复了正常,也有了饱饭吃。
这样的安定生活才过了六天,突然,父亲的那位要好朋友,匆匆跑到我家,气喘嘘嘘,还没歇过气来就说:
“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日本鬼子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几里路了,马上就可能打进独山,现在知道这消息的人还不多,不过你应该相信我,这消息是绝对可靠的,我希望你们赶快准备。现在我已找到车乘,但是你们家的人太多了,我帮不上忙,对不起!你可以到你们工厂打听打听,看能否解决坐车的问题。”
虽然父亲朋友声明,不能为我们解决乘车,但专程送来一则事关重大的消息,我们已是感激不尽。父亲送走朋友后,我们立刻紧张行动起来,我和母亲赶紧收拾行李,父亲连夜赶到厂办事处去打听有无汽车的消息。晚上十点多钟,父亲回来告诉我们。
“好运气,我们有救了!”
“我一到厂里,就见一辆商车停在那里,你们猜这辆车是谁的?是满舅(是曾国藩的最小的重孙,也即我祖母最小的堂弟,湖南人称最小的叫”满“,父称满舅,我称满舅公)租的车,现在被我们工厂征用,满舅正好碰见我,要我向厂长去说说,最后厂长答应只装六个公文箱,捎带两个押运兵,我就算是押运员,其余都由满舅自己装货,这样论公论私,我们都理所当然的可以搭车子,你们说,运气不运气。”
说罢,我们连夜把东西搬到厂办事处上了车。
这辆车是用卡车改装的,上面有木质顶蓬,两边各有两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汽车的燃料是木炭,这是因为战争年代,汽油紧张之故。汽车驾驶室旁装了个园柱状,一人多高的木炭炉子,外加一个小水箱,用它们来产生煤气,发动引擎,但它的马力较小,故人们称它为“老爷木炭车”。汽车上还必须带几袋木炭,以作为路上的“干粮”。
当天晚上,我们全家就在汽车上过了一夜,这对我们家已习以为常,何况这辆车还是有蓬的,可以遮风、避雨、防露,那就更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乘这辆车的人都来了。世界上的事情,有些就是那么凑巧,告诉我们消息的那位父亲的好友,恰巧也是乘的这辆车,他的东西很多很多,他送了几件日用品给我们:一套铝制提饭盒,吃西餐的刀子,叉子还有几件比较好的东西,后来父亲又陪同他回到他的家里,在他院子里,堆放了许多许多的货,看来那位朋友是个做大买卖的,他伤心的对父亲说:
“这些东西,是我多年心血换来的,如今我已无法将它们带走。”
说着,说着,他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最后他对父亲说:
“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反正留着,也成了日本鬼子的。”
父亲以前在公路局汽车厂干过好几年,对汽车非常熟悉,于是父亲就用一个包袱,包了一些汽车上最贵的零件,以便逃到目的地,应急时变卖贴补家用。因为汽车装载有限,父亲也不可能拿许多。
汽车装得满满的,连蓬顶上也装满了行李,还坐了一些人,我和父亲也坐在车顶上。坐车上面,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太吓人了,稍不留神,就会滚下车来。我和父亲之所以坐在车顶,也不是为了好观赏风景,而是考虑到我家人口太多,不好意思在车内占据过多的位置,而是自觉的到那低一挡次的地方去挤一挤。
汽车开动了,真像老牛拉破车一样,慢得出奇,一个多钟头,才走了十几里。车子突然停了,这一停就是四个钟头。我们下车弄好饭,吃罢饭,车都还没开。后来才知道是司机处理自己的事去了,早不处理,晚不处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处理。就在这时,后面的汽车以及徒步的难民大批大批的上来了,像潮水一般,顷刻间,把个马路塞得满满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司机来了,引擎发动了,但此时行车的自由度却没有了,不是你想开就能开,想停就能停,而只能是随着大队伍的汽车行,前面的汽车前进一步,你就得跟一步,前面的汽车停,你就必须跟着停,但汽车顶多走上十几步,就非停不可,真是一步三停,有时一堵,半个钟头休想动弹一寸,汽车走得实在太慢,婉如蜗牛爬行。晚上车子照样的走,但是又走不动,却把司机累得要命。
离开独山的第二天早上,我们的汽车已经走了二十四个小时,可是汽车离独山城,估计也就二十多里。此时,我们看到独山城内火光冲天,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断续的大炮轰鸣声,人们都惊慌失措,有的说:
“敌人已经进了城!”
“鬼子烧、杀又奸、淫!”
各种各样的说法,各种各样的传闻使人们更加心神不定。不过根据听到的炮声,说明敌人确实离我们很近。这时公路上乱作了一团,儿子哭着叫妈妈,丈夫喊着找妻子,哭喊声不停。
我们汽车上的人,也都坐不住了,舅公和父亲的那位好友以及车上拉家带口少的人,都主张弃车步行逃命,因为步行比坐汽车还要快些,留在车上,则相当于坐以待毙。于是,他们只收拾了一些细软,随身携带,下车加入了步行逃难的洪流之中。
但是我们家却无法走动,因为人口太多,且为年幼多病,走远路是绝对不行,况且二妹妹已病得厉害,连站都站立不稳,谈何步行。此时,母亲把我叫了过去,哭着对我说:
“新璿!情况已到了这个地步,舅公他们也都走了,你和你爸也带点行李和钱去逃两条性命,也为周家留个传后的人,我们的生死你们就不用管了,只希望你们以后时常记住我和这一群可怜的弟妹们。”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着母亲说:
“您老快别说这种话了!我决不走,要死!也和大家死在一起。”
接着,全家人哭成了一团,泣不成声。
要是真按母亲的意见行事,也许能逃得出两条性命,但母亲和弟妹则必死无疑。因为一个女人家,拖着五个有病的孩子,就是不被敌人杀死,也会冻死、饿死。所以我们决计不单独走是正确的,还是跟车逃命,逃得出去,算我们有福份,逃不出去,也就只好认命。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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