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第19章


事们一个个走进公司大门。这些同事们的脸上都挂着踌躇满志的表情。这使他想起,最近公司准备宣布本年度最佳销售人员的大奖名单。那些连续五年获最佳销售人员大奖的人,不仅仅在分公司享受一次欧洲旅游的机会,而且,纽约曼哈顿总部还要授予金奖章,并发放一笔可观的奖金。麦克暗自认为,此殊荣非他莫属。他调查过分公司的历史,自一九八O 年以来,大都会保险公司在圣路易斯的分部,还没有出现过连续五年获得最佳销售大奖的人。自己这次若能够金榜提名,那么,起码可以弄一个分支机构高级经理的位置来坐一坐了。那时候,自己除了享受层层下属卖保险的回扣提成外,还享受着其他更多的福利待遇和红利。自己当然用不着再陪着笑脸巴结刘易斯。梅勒这个高尔夫臭手,去陪他打高尔夫球。甚至,自己挤掉了梅勒先生的饭碗,也是可能的。
麦克想着,嘴角挂上了隐约的笑容。他的心请一改善,就对此刻目前坐在停车场里的处境不大满意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儿多虑,有一点儿可笑,有一点儿过于谨慎了。
他对着后视镜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五官周正,肤色健康,额头饱满,印堂发亮,显然是走“顺”字的迹象。这样的一张脸,做国会议员,做总统都是合格的。命里该发的人,老天想亡都亡不掉,难道还会被一些小鱼小虾、小风小浪吓着吗?他哼了一声,提起自己的手提电脑,走下了车。
麦克大踏步地走进公司大门。他目不斜视,直向电梯间走去。两部电梯都在运行中,麦克仰脸看了看红色箭头,一个在五楼,一个在三楼,他的手指飞快地按下两个电钮。
尽管他只需要一部电梯,但他不会放过另一部电梯可能的机会。
两部电梯同时开始徐徐向一楼下降。就在麦克猜测哪一部会先到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麦克的肩膀。那人手劲儿用得挺大,声调里带有气喘吁吁的得意:丁先生。
麦克愕然回头。
只见刘茵一身淡藕色的套装衬着肉嘟嘟的脸蛋儿,样子少见的精神抖擞。她一字一字地说:你让我好等。
圣路易斯的历史都集中写在下城那些古老的公共建筑上面。市法院那高高的台阶,巨大的门柱,仿佛提醒人们注意:决定你命运的,是比你能够认识到的沉重得多的东西。
约翰。昆兰提着咖啡色公文包沿着台阶缓缓而上。他的脚每踩到一级台阶,就像踩到了一种熟悉的有实实在在肉体的声音。这声音告诉他,他今天的举动不合情理,失之草率,更不沾一点儿聪明。
约翰是一个吃了将近二十年律师饭的人。尽管这些年来,公司里的诉讼案交给专门律师经手,但每一个案子前前后后他都心里有本账,每一个案子的律师都要向他汇报细节,并共同商定要点后才走上法庭。他一直记着当年法学院希尔教授的话:你若对这个案子心里没有数,就不要上法庭去;你若是在法庭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和怎么说,就不要上法庭去。因为这两点的任何一点,都会导致你输掉这场官司。
星期五的那天下午,当许大同向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并请他作为自己的律师出庭辩护的时候,约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不是不想帮许大同。许大同是他的朋友,是公司的重要人员,许大同的麻烦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公司的利益——儿童权益保护组织正在时刻盯着BTAC新媒介公司这只蛋打转转,任何一道缝儿,都可能给他们机会下蛆。
公司的主要设计师背上了“虐待儿童罪”,这将会使他们惊喜若狂,让他们大做文章,大肆围攻,其后果不堪设想。何况,约翰自信了解许大同的人品。从友谊角度,他也应该洗清朋友的名誉,保护朋友和朋友的家人不受侵犯。因此,这更说明这场官司决不可以输。现在许大同提出要请约翰。昆兰出庭,理由是他信任约翰。约翰是个好律师。
约翰自然感激朋友的信任,并且,打算不辜负这种信任。可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尽管他约翰。昆兰是个好律师,但他不是一个全能的律师。他对家庭法是不熟悉的,他如果接了这个案子,便犯了教授警告再三的大忌:在法庭上会不知道要说什么和怎么说。
大同,你需要找一个家庭法律师。我可以通过我的关系帮助你找。约翰向许大同建议。
许大同摇摇头,说:什么时候?现在吗?今天是星期五,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哪个律师还会在办公室里?哪个律师准备为了我的事牺牲他宝贵的周末?所以,约翰,你是我惟一可以找的人。
约翰承认许大同说的是实情。他不能再往后退,再退便退出了友谊的底线,有了临阵脱逃,袖手旁观的味道。他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要为许大同打赢官司的冲动。虽然,他知道自己在犯错误,但再三迟疑后,他还是决定自己陪许大同出庭。
法院黑洞洞的大门越走越近。约翰看看许大问夫妇苍白严肃的面孔,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再重复一遍:大同,别怪我罗嗦。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妥。你知道我对家庭法一窍不通,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领域。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来要求延迟听审,你们去找一个真正了解家庭法的律师。
许大同摇头:我就是想要丹尼斯现在回家。你是个正脾儿律师,又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儿子。这就够了。
我是版权法律师!大同……
许大同理直气壮地打断约翰的话:我儿子是我的作品,我当然有版权,你就帮我一个忙吧!儿童福利局搞错了,我们要做的仅仅是上一次法庭,说说清楚。他们没有理由不把丹尼斯还给我!
约翰不再说什么,他只好一心一意祈祷上苍保佑他的朋友走运。
哈里。霍威茨法官在法律界有着很好的名声。哈里是本地人,父亲因酗酒而死,母亲给人做洗衣妇,从来没有闲暇去特别关照众多孩子当中的小瘦猴哈里。哈里打架不行,偷东西不行,帮人撒谎也不行,在邻里眼中简直是个残废儿。
但当他当年的伙伴们一个个因打架斗殴伤痕累累,一个个吸毒或者贩毒,一个个逐渐走向牢门的时候,哈里考上了哈佛大学的法学院,他离开了他熟悉的淌着臭水的街道。
街坊都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后来,八九年过去了,圣路易斯市法院多了一位姓霍威茨的法官。当人们走进法庭,毕恭毕敬地向法官大人致敬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位相貌堂堂的法官与圣路易斯的贫民窟有什么瓜葛。他们只是觉得,这位法官对犯罪,导致犯罪的环境及根源有着超乎一般人的研究和解释。他因为有了这些解释,神色总显得很悲哀。他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站的是被告还是原告,他在意的是事件的本身,是事件本身包含的悲剧内容。所以,人们都说他是一位学者,一个像研究莎士比亚戏剧一样在法庭上研究犯罪学的学者。他对研究对象的认真,使他全身心地投人,而过后却难以释怀。人们又说他是一个极仁慈的法官。
尽管他有时对罪犯的惩罚是十分严厉的,但这种惩罚带有多多少少的无可奈何,带有刮骨疗毒的疼痛。
哈里。霍威茨法官办公室被大量书籍环绕着,巨大的橡木桌子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当许大同、简宁和约翰走进霍威茨法官办公室的时候,玛格丽特和本顿已经早早坐在儿童福利局的控方位置上了。他们冷漠地注视着进来的人们,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法院的书记员是一个瘦瘦的金发小姑娘。她显得心不在焉,坐在角落里整理着打字机上的纸带。
简宁犹疑着对约翰说:见兰先生,这个法庭跟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约翰还没来得及回答,埋在文件堆里的哈里。霍威茨法官忽然抬起头:对不起,许太大,这不是法庭。在场的诸位对我在我的办公室听证有什么意见吗?当然啦,主要是因为我对法庭内那种空洞的回声腻顿透了。
霍威茨法官五十多岁,两鬓已经发灰,脸是那种油亮的徽榄色的棕黑,所以笑的时候牙齿雪白。
约翰立刻走过去,伸出手:没问题,阁下。我是约翰。
昆兰,被告的律师。
霍威茨法官向前擦身道:约翰。昆兰先生,我以前怎么没在这儿见过你?
约翰回答:我还没有这个荣幸,法官阁下。我过去是做版权法的。
霍威茨法官皱皱眉:昆兰先生,你应该知道这可是风马牛不相及。
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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