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第38章


公司里平目许多人都摆着一副清高自傲,鸡犬相鸣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可许大同和约翰大吵了一架愤而辞职的消息,仅仅只用了两个小时便传遍了每一张办公桌。大家纷纷展开热烈讨论,盘话询查每个细节,那种不把故事弄清楚死不罢休的认真劲儿,大大超过老板给大家提职长薪的日子。
珍妮的办公室和许大同的屋子只隔两个门,事情发生的时候,珍妮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其中。她楞楞地趴在门边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无法出去劝解,老板们吵架,秘书应该逃得越远才越聪明,可她真心关切这两个人。凭直觉,她知道这种争吵对谁都不会有任何好处。约翰是个宽厚的好老板,许先生是个和善的好人。珍妮愿意同时偏袒双方,可人家在吵架的时候,你是谁都不能偏袒的。现在许先生走了。
许先生甚至来不及跟她告别就离开了这家公司。这叫珍妮十分难过。
珍妮这些天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她和丈夫麦克尽管依旧睡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两个人的言谈却很少。每天晚上,基本上都是珍妮先回到家。她简单地做一些饭食自己吃,并木等麦克。麦克归家总是很晚,若是在外面吃过了,便无话可说。若是没吃,珍妮会指给他厨房里的剩饭剩菜,让他自己热了吃。两个人彼此都谈谈的,上了床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求,互道一声晚安就睡了。珍妮觉得这种状态和她怀孕的反应一样,是突然来临的,叫她猝不及防,从生理到心理都跌进重重的黑暗。她开始是愤怒,后来是怨恨,再后来她变得无精打采,陷入一种软怄的病态。
你还爱他吗?那天,她在玛格丽特家里吃晚饭的时候,玛格丽特这样问她。珍妮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的心在疼。她真想告诉自己的好友,她恨麦克。可她说不出口。
她知道自己若不爱麦克了,心是不会这样疼的。
这就难了。玛格丽特说。玛格丽特用她那细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理了理珍妮凌乱的头发:我知道你的长处是心软,你的短处是心太软。这就会叫你自己特别的苦。
珍妮低着头,玛格丽特说的话在她的脑子里嗡嗡地鸣响,珍妮在瞬间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她和麦克之间的事谁也帮不了她。进退好坏全在她自己。
要是有一天我需要搬回这儿来住,你欢迎吗?临分别时,珍妮问玛格丽特。
这算什么问题?你知道这套屋子的房门钥匙在哪儿,对吗?
玛格丽特冲珍妮挤挤眼睛。珍妮禁不住抱位了女友。她想,无论如何自己还不是那么的糟糕,有马格丽特在身边,事情的确好了许多。
办公室的人们渐渐都打着招呼走了。回家吧,老板不在!老板走得更早!四点不到就开车回家了。大家兴高采烈地散发着自由的信息,一方面感激有人将侦察工作做得如此仔细,一方面互相鼓励,仿佛这是一个匿名的特赦令。
珍妮看看表,已经接近五点半。她站起身,锁好了文件柜,去拿书包。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很谨慎地敲门。那人一边敲门一边说:请问,珍妮。丁太太是在这间办公室吗?
珍妮扭身,最先跃入眼帝的是一大篮鲜红的玫瑰。那玫瑰开得恣清而放纵,像是一篮之中把四季的热闹都未尽了。
珍妮疑惑地应答道:我就是珍妮。丁。珍妮结婚后改姓了麦克的姓。但在这个公司里面,知道她新姓的人还属风毛群角。
这是送给你的鲜花。送花的小伙子笑嘻嘻地说。他头发焦黄,脸上点满青春豆,站在那儿料动着两脚,充满期待地望着珍妮。
珍妮赶忙从钱包里抓出两张小面额的钞票递过去。
小伙子接过小费,脆脆地说:谢谢你,女士。祝你走运。调头跑了。
珍妮走近花篮,细细打量了片刻,从花篮里拣出一个印满同样鲜红玫瑰的信封。拆开封口,里面是一张白色压金香喷喷的卡片,上面写着几行字:亲爱的珍妮:我为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抱歉,并为伤害了。你的情感而万分自咎。恳求你的原谅——请相信,在我的心灵深处仍旧是爱着你的。今晚有什么安排?
能否和我共进晚餐?七点整我会在丽都餐厅等你,我在那儿预定了一张位置很好的桌子。
你的麦克珍妮拿着卡片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哦,麦克!哦,我亲爱的麦克!
她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四十分。只有一小时二十分钟留给她梳洗更衣。她需要马上开车回家,重新化妆,重新吹头发。她最近的样子真是一塌糊涂。脸肿了,眼睛也是肿的。
不要讲她心爱的麦克,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这份尊容都会被吓跑。珍妮开始焦虑。
她一边匆匆走出办公室一边思索着自己衣橱里的衣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裙,那是今年自己过生日时麦克送的生日礼物。那件衣服她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正好可以派用场。丽都餐厅是圣路易斯最好的法国餐厅,珍妮准备让自己光彩照人地走进去,让自己和麦克重温蜜月时的光景。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晚上)
实际上在这场官司里谁也不可能赢,而受伤害最大的是那个孩子
天色已经黑下来,约翰穿着一身工装走出他的车库。在业余时间改装汽车是他的一大爱好。他喜欢把老爷车里陈旧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换上最强大的马力,最精良的配件,最昂贵的轮胎,然后,把车子重新打磨上漆,焕然一新地开出去兜风。那种招惹眼目的辉煌不亚于英国女王出巡。他改装过的“劳斯来斯”老爷车在圣路易斯的老款车大赛中拿过名次。约翰常说,等他从电子游戏软件业退休后,他要搞一个老车改装工厂,而实际上,他现在就已经把他的车库装备得尽善尽美,任何普通车行的老板看了都会眼红。
约翰今天回家回得特别早,让正准备出门打网球的劳瑞拉吃了一惊。劳瑞拉问他有什么不妥?他说,没有什么。他只是在公司待烦了,想回来休息休息。劳瑞拉不再说什么。
劳瑞拉懂得,男人心中的烦闷有时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化解。
约翰进了车库,叮叮当当干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家境尽管富庶,老爹还是坚持要自己在暑假出门打工。老爹说自己用血汗挣来的钱才知道心痛。于是,约翰在车行里当上了小伙计。他从擦轮胎递螺丝开始,他的银行账户里的钱也从零向十位、百位数递增。但使他终身受益的是他一身修车的本领。
约翰在车库里感觉时光过得特别快,只是眨眼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出了车库,他向自己的大宅子望了望。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女管家正在厨房里忙碌,估计还要有一阵子才能到晚饭时间。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车库里去,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远远地拐进了他们家的车道,车灯把车道两边的冬青树照得一片雪亮。
约翰好奇地站在那儿。他不记得今天家里会来什么客人,妻子明明是下午自己开车出去的。妻子出门前告诉他,打完网球她会直接去幼儿园接保罗回来。
出租车在离大门十几米处停住,走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东方老人。老人犹疑地向四下张望去,朦胧中脸上的轮廓似曾相识。
约翰朝前走了两步,记忆使他深信他和这个老人曾经有过交往,而这种交往又是与自己最亲好的人有关系。他突然想起了老人是谁,不觉下意识地叫出来:许老先生!
许毅祥来到美国后,这还是第一次坐出租车出门。他手里摆着刚到美国时儿子写下的那张纸片,纸片上一半是中文,一半是英文,排列着许大同、简宁及其他们的亲朋好友的家庭住址、工作的地点名称和电话。许大同担心父亲出门会走失,而许毅祥则选择了尽量少出门,出门也不去远处的原则,所以,这张纸片竟放在许毅祥的衣兜里这么久,从没有利用的机会。许毅祥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去找个人把这事说清楚。他走出门后,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好一会儿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儿子儿媳的朋友他认识的很有限,大多是曾经点过头,连姓名都叫不出来。纸片上谁是谁对不上号,找也是白找。另外,他既然要和人说这事,就得是个说了有用的人。不然费了口舌帮不上忙,说也是白说。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想起这个人后,就再也不犹豫。他知道这是他真正应该找的人。
许毅祥把手举起来。虽然他在美国没坐过出租车,但中国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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