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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毅祥把手举起来。虽然他在美国没坐过出租车,但中国他是坐熟了的。他相信真理不分国界,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相通的。他这样自信地举着手,果然没有半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身旁。出租车司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等着他上车。许毅祥当仁不让地钻进车里,稳稳坐在车后座位上,然后抬手把纸片递给司机,指着约翰。昆兰的名字说:这儿,这儿。
司机瞥了一眼姓名和地址,毫不在意许毅祥嘴里发出的古怪声音,转身推挡启动,车子乎稳地向前开去。司机的样子仿佛他已经见惯了这种用纸条寻路的老头儿,仿佛他每天都会运载几个专门用肢体语言和脸部表情解释思维的客人。
许毅祥顿时感觉很好。看来,全世界的出租车已经形成国际联盟。他踏踏实实地坐在车座上,只等着像上次市政厅发奖会那样,约翰。昆兰在目的地向他挥手,甚至,替他打开车门。
当出租车司机在一个漂亮的私家花园门前停住车,并指指价格显示器,伸手向许毅祥要钱的时候,许毅样感到心里有点儿二乎。他边给钱边拿出那张纸:对吗?是这儿?
你可别弄错了。司机连连点头。他无可奈何,只好下车。
万一自己指错了姓名地址?万一司机看错了姓名地址?万一儿子儿媳写错了姓名地址?这万一中的任何一个变为事实,都会让许毅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幸亏就在许毅祥忐忐忑忑还没有完全被怀疑压倒的时候,一个高大敦厚的身影向他走过来。那身影用英语对他卿卿叭叭说了些什么。许毅祥尽管一个字没听懂,但他能听出热情洋溢的语调来,那张熟悉的胖脸更使他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
对,对,昆兰先生,我找的就是你。许毅祥紧抓住约翰的手,好像怕他一不留神,就会不见了似的: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重要极了。
约翰把许毅祥引到家里的客厅里。许大同的老父亲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产生许许多多的猜测。他最直接的反应是,许大同辞职回家后,被老父亲发现了。老父亲不肯让儿子失业,劝儿子反悔,儿子又不愿听,所以,只好找自己来说情了。事情若真是这样,约翰觉得正是个机会。公司如果失去了许大同,其损失是不可估量的。何况,里面还夹杂约翰的内疚和顾念旧情的因素。
约翰让管家端来咖啡和一些小点心,他亲自给咖啡加上奶和糖——许大同不喝黑咖啡,约翰想这里面有遗传基因。
然后,把杯子给许毅祥递过去。
咖啡。约翰用手做了个喝的动作。
许毅祥接过杯子,客气地向约翰笑了笑,将杯子放在一边:我今天来,是为了我儿子大同。许毅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他想,这种通理昆兰先生应该能懂。
大同?约翰也指了指心口。他想,这个动作大约是表示为大同心痛。
许毅祥继续用手做刮痧的形态:是——我——他使劲蹭着自己的胳膊:刮——痧——约翰困惑地看着许毅样:你?GUA ? SHA?他琢磨许毅祥为什么对他提出刮痧这个深奥无比的词?刮痧这个词的每次出现,都对约翰的智商是个严峻的考验。
许毅祥仍在艰难地比画着说:是我给丹尼斯——丹尼斯——我孙子……许毅祥不知该怎么表现丹尼斯,于是,他用手比画了一个桌子高矮。
丹尼斯?约翰听到许毅祥忽然提起了丹尼斯,不由得瞪大眼睛。他当然知道丹尼斯是谁,可这种跳跃式的叙述实在叫他不知所措。
许毅祥看出约翰已经被自己弄糊涂了,不由得着急地“唉”了一声。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约翰嘴里安慰着许毅样,心中却怀疑这种地球鸡和月球鸭对话的方式能有什么结果。
许毅祥向四处坏视,好像要找帮手。看着看着,他猛然眼睛亮了。在咖啡杯旁有一枝笔横放在茶几上。许毅样立刻拿起笔,做出想画画的样子。
这回,约翰正确无误地猜到了许毅祥的意思。他马上将一沓纸递过去。
这是我——许毅祥用笔杆指指自己,在纸上画了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八字脚,耷拉着眉毛,穿着一件中式长杉,右手杆着根拐杖。
是你?约翰笑了笑。他觉得许毅祥画得饶有情趣,可以和著名的《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上的漫画专栏人物媲美。
这是丹尼斯——许毅祥又几笔画出了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圆头圆脑,短胳膊短腿,屁股蛋儿上特别有肉。许毅祥在小孩子的背上涂了些条条道道:刮痧——是我给丹尼斯——他回了一个箭头从老人指向小孩子:是我给他刮痧的。
约翰左右看着箭头两边的关系,猜测:你说,是你给小孩子刮痧啦?
可惜约翰的问话在许毅祥听来毫无意义。他想了想,只好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西服革履,头发却茅草一般乱蓬蓬的,一副大难当头的倒霉神气。这是大同——许毅样从年轻男人身上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小孩子,抬头看了看约翰:不是大同!他在箭头上狠狠打了一个叉子:不是大同给丹尼斯刮的痧。
约翰终于相信从这幅三人漫画里看出了一点眉目,问:你的意思是说,你给丹尼斯刮了痧,不是大同干的。对吗?
许毅祥从约翰的话里只听懂了“丹尼斯”和“大同”两个字眼儿。他不由得着急地一摆手:不对,不是大同!
不对?!摆手这个宇宙共用的肢体语言,使约翰明白许毅祥根本不赞成自己的猜测。
他眨眨眼睛,完全懵懂了。
屋子里已经黑透,简宁慢慢把窗帘一幅幅拉好,灯一盏盏地打开。往日这个时间正是家里饭菜飘香,碟碗上桌的时刻。简宁仿佛看到许毅祥在厨房和餐室进进出出,丹尼斯跟着脚前脚后又蹦又跳的样子。当心打碗!当心烫着你!大人们的喝斥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和欢喜。简宁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卧室。
卧室里五斗柜的抽屉大敞着,许大同探着半个身子在换衣服。
简宁默默站在门口看着他。镜子里的丈夫消瘦而黯然,胸部的锁骨肋骨隐约可见。
她想起前两天她在枕边抚摸丈夫的头发,以前丈夫的头发浓密厚实,漆黑如墨,但那一天,简宁在丈夫的鬓间发现了许多白发,她生气地一根根往下拔。许大同被拔痛了:你拔它干什么?没听别人讲?白头发拔一根,长十报吗?简宁嘟起嘴,说:我不许你老。
我老了也不许你老。许大同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简宁自嫁给许大同起就知道许大同的脾气。许大同喜欢古诗词,但不到愁极悲极了的时候,他是不吟诵的。他觉得那种作派有点儿穷书生吊书袋的嫌疑。当时,简宁的鼻子莫名其妙地酸了好一阵子。
想着想着简宁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许大同的身体。她轻轻地将下巴靠在丈夫的背脊上:大同,对不起。可如果我要不说出来,我就要疯了。
许大同的身子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他骨节里的冰仿佛在简宁的双臂中一点点融化。
他拍拍妻子的手臂:不怪你,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
简宁摇摇头:不,是我的错。可我真不明白,这些倒霉的事为什么都落在咱们头上?
咱们不是一直做得很好,甚至还强于美国人吗?
是不差。但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许大同望望简宁: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美国人。不管你怎么做,人家都不情愿认同你。
简宁楞住了,不禁直起身两眼定定地望着丈夫。
许大同从妻子的脸上看得出妻子对这个话题的恐惧和抗拒。他想自己是花了八年的代价才悟出这个道理的,妻子需要的时间或许会比自己更长。
夫妻俩在莫名的悲哀中倚假着坐了一会儿,都感觉到彼此的孤独和疲惫。他们不得不依赖对方,这是他们倦透了以后惟一可以休息的地方。片刻后,许大同忽然问:爸爸呢?
爸爸好像出去了。
是啊,平常这个点儿早该回来了呀。简宁看一眼表,也显出了疑惑。
许大同立刻松开妻子温热的躯体,将毛衣套上。我得出去找找他。他说:爸爸从不走远,这么久不回来,别是走丢了。
林荫路尽头是一片商业区,灯红酒绿的繁华把夜幕照得隐隐透亮。
许大同缓慢地开着车在人行道两边寻觅着。这种时刻是属于寻欢作乐的那群年轻的美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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