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6年之西行漫记》第25章


“北京有什么好吗?”
“有故宫和长城。是实境的。”是叙利亚人。
“你怎么知道?”
“我爷爷去过。”
“我读过一本书。当然不是在网络上。是手抄本,讲一个叫马可·波罗的人。他去过北京。”另一个孩子说。
我不知道有这本书。但我决定不让别人看出来。
“他说的是。是有那么一本书。许多外国人都去北京。只是美国人少一些。”
“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可以。但要一笔钱。”
“啊,那就不行了。我们都是穷人。”
几个人遗憾地说。
“还是别去吧,那么远。再说,听说中国人看不起美国人。”
“那是因为以前美国人看不起我们。”我辩解。
“算了吧,那么远。”
“铃木也不会让去的。他的自尊心受不了。他的国家没有了。”
大家都沉默了。
我看苏珊。她撑着下巴,在沉思什么事情。
与非洲人的战斗结束后,铃木像变了一个人。他老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并且,他已经疏于换隐形眼镜。
他知道了那次关于亚洲的议论。是伊朗人告的密吧?但铃木对于这种涣散,也无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下令又搬到了船上。我以为又要启航。但仅仅是换一个地方居住。
夏天快来临了。但雪仍没有完全化掉。大概人造雪中掺了防融的化学成份。
城中又出现了一些组织在互相争战。但铃木军团始终没有再加入。然而,我仍然担心总有一天有人会把我们灭掉。
我常常听见铃木在夜中发出惊叫。
我再次产生了离去的强烈愿望。这也许是那天聊天的结果。
我只把这种想法告诉了苏珊。我暗中希望她能跟我一道走。
“逃跑?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我本不是你们中的一员。”
“可是,你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大伙都习惯了。”
“我要回上海。那里是我的家。也许我今后不会再下围棋了,但是我必须回中国去。”
“美国那么乱,你怎么走呢?”
“不知道。会有办法吧。我想我能碰上中国人。”
“你不能走。你太习惯"阿曼多"了。现在,你处在另一个世界中,肯定是寸步难行。”
“我会克服的。再说,都锻炼了这么些时间了。”
“你应该把波士顿看作自己的乐园。”
我咀嚼这个说法,突然又对自己的真实心情产生了怀疑。
苏珊流露出的真切,使我感动。但她跟铃木的暧晦关系,使我不能容忍。
她明白这一点后,有些黯然神伤。
“铃木不会放你走的。”
“为什么?”
“我们都是他的臣民。”
她指指阮文杰的尸体,小声说:
“是他杀死的。”
我大吃一惊。
“我还以为是非洲人干的呢。”
“他只告诉了我一人。”
“是这样啊。你真幸福。”
“对不起。”
苏珊低下了头。
“我是一定要走的。”我说。
“如果一定要走,那么,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地图。我会告诉你如何走。我会帮你对付铃木。”苏珊说。
苏珊从七岁起就在美国各地流浪。她支付不起高额的网络费。这反而使她更能适应如今的环境。
很快,铃木也察觉到我的心思了。
“你要逃走吗?”
“哪儿呀。”
“别骗我了。”
“谁说的?”
“没有人说。这还看不出来呀。”
“铃木,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还会找到洗眼镜的人的。”
“你别以为灵杖真的不能使用。我会弄通的。到时候,你别后悔。”
“铃木,你以为那真是灵杖吗?我想,你一定受骗了。真的灵杖,早被人夺走了。别人放了一个假的在那里骗你呢。”
失去国度的日本人一时有些惊惶。事实上,他自己也在暗中怀疑此事。但他随即镇静下来。他反复向我解释那绝对不是假的。他诉说了他如何侦察到灵杖的全过程。
我从没见过铃木如此唠叨。他一向以沉默冷峻的面目出现。但他现在却两眼无光,神态可怜。
在铃木嘴巴闭合之际,我眼前出现了阮文杰的形象。我心中一阵恶心。
这天晚上,我终于决定逃走。我相信铃木已经失去了对下属的控制力。
是否找苏珊告别呢?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去找她。
“你还是要啊。”她叹了一口气。
“是的。”
“我不能跟你一道去。”
“我早就知道这个。”
“你带上它吧。”
她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指南针。我祖父来美国时带来的。是我们的传家宝。”
我小心地接过来,揣好。
“还有这个,你也带上。”她又递给我一包玛那。
我说:“谢谢你,苏珊。”
“狗怎么办?”
“就让你费点心了。”
与狗分离,我有些不忍。但让它跟苏珊呆在一起,我是放心的。
她终于笑了笑,我有些迷离。
“苏珊,”我说。
“什么呀。”
“有一句话,我想跟你说。”
“你说吧。”
“你别跟铃木在一起吧。”
她低头不语。
“答应我。好吗?”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
“那我走了。”
“再见了。”
我离开了苏珊,不回头,沿自由之路走去。我经过那些空无一人的房子时,不再感到害怕。
我又跨过那条马路。我以为还会遇见那两个怪人。我这回打定主意要勇敢地上去向他们问路。但我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我经过了希尔顿大楼。阮文杰的尸体还挂在那儿。天太黑了,看不清楚,他只是一束黑条。突然,从空中飘下什么东西。是一块布。是阮文杰衣服上的布。我想了想,把它拾起来,揣在怀里。
就这么离开了么?
我回头望了望。只见大海在房屋的缝间蠕动。
那本该是我的葬生之地啊。但是,一群亚洲孩子救了我。
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乐园”。
我感到眼睛有些湿润。
我突然感到大地震动。楼群似乎也在摇晃。上面的灰尘和积雪被震了下来,像要发生巨大的雪崩。我立足不稳,急忙扶住身边一根电线杆子。过了一分钟,震动才停下来。
但我的心仍在颤抖不停。——
第六章 新人类
离开铃木军团后,我开始沿苏珊画的地图,在美国大地周游。
我企望尽早与中国同胞联系上,以回到熟悉的祖国。呆在美国,每一分钟都有危险。
我不知道这种努力是否会有结果,但我必须尽力而为。我想这是由于体内中国基因作怪的关系。
隐藏在我体内的遗传因素,不管我身在何处,都将把我导向祖国。这就像候鸟脑中的磁导航器一样。
在进入第一个有人烟的小镇时,我遇到了仍在生活的美国人。我从他们口里得到了“阿曼多”崩溃的确实消息。
“我们已与外界断绝联系。这已有一个月。”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男人说。
他已不再悲伤,而且很平静,像一具活尸。
我问他有没有见到中国人。他旁边的女人说,中国人都逃走了。他们不会同美国人一道留下来等死。怎么,你是中国人?你为何还在这里?
“由于别的原因……”我说。他们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可能在西海岸还有中国人,他们说。东部灾难严重。
在告别他们后,我决定继续向西。一路上我看见许多逃荒的美国人。三月的大水冲毁了粮仓和家园,人民的大规模迁移一直持续到夏季。
能源系统也毁坏了。许多车辆不能启动,人们大都步行。美国人脚力之强健,使我吃惊。
一些人在长征途中倒下了。路边总能见到尸体。有的已经腐败,但无人处理它们。不少精神病人也在成群出游。
雪已经化解,造成了泥泞。但当我步入大片的泥淖时,常常不知这是雪还是洪水的遗迹。
后来,我才知道,春季的灾难造成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饥荒。二零六六年,共有一百二十万美国人死于缺衣少食和疫病流行。
在伍斯特我遇到了劫匪。他们抢走了我带的食品。这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但很快我遇到了纽曼,这个长尾巴的转基因人。他在皮科奇下围棋骗钱。
是围棋而不是纽曼的尾巴使我眼睛一亮。
我在一边看时,纽曼已经用一个虚构型的“回”定式胜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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