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街》第23章


我们这才了然——两小无猜!
男生提着洛颜的水瓶出去打水,我这才发现,我的上铺安安静静坐着一个小女孩。说她是小女孩,是因为她真的看起来很小,一米五五的个头吧,估计不到八十斤。她和洛颜一样没有家长陪同,见到陌生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微微笑。我看到她的标签“秦焕然”,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接着走到我的床铺,看到我的标签“安蓓蓓”。爸妈帮我挂蚊帐,铺床,收拾行李,殷若跟邓飞不知怎么回事,抢着要帮我打水,争执不下,后来两个人便一起出去了。我一个人闲下来,便跟我的几个新室友寒暄。
“那是谁啊?”
我看着洛颜手指的方向,回答:“我哥。”
“两个都是啊?”
“另外一个是同学。”
“哪一个是同学啊?”焕然出声。
冷飘突然抢嘴道:“看外形就知道了。当然是不帅的那个。”
叫方博阳的男生打水回来,把水壶放好,对上铺的女孩子说了声:“我先走了。”女孩也不起身,只听见她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嗯。再见。”外人看上去还以为他们很不熟络。
爸妈打点好一切,拿出新鲜的水果招呼大家,帮我搞好人际关系,几个女孩子都不是特爱搭理的样子,似乎都因为新换了环境而尚未适应。
我们在宿舍短暂停留,然后跟父母一起回学校外面的宾馆。之后的几天,殷若带领我们游北京城,邓飞本来想一起去,可妈妈说:“这孩子,太客气了,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赶紧回去读书吧,啊?”残酷地断了邓飞的念想。
盛夏已经过去,可北京依旧酷热。我们一路游长城、故宫、颐和园、十三陵,除了炎热、劳累、汗水,我很难留下其他深刻的记忆。
一路上,殷若还是对我冷淡,似乎刻意跟我拉开距离。连妈妈都奇怪的说:“这俩孩子,怎么越大越生份了?连话都不多说几句。”爸爸也难得地跟我妈站到同一条战线上,说:“是啊,怎么分开一年就这么见外了?”
“哪有啊?”我说。
“没有的事。”殷若说。
我用余光打量他,他依旧神色如常。殷若,只有你自己明白,我们多么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是我们为何会这样,我从来不知道理由,而你也欠着我解释。
什么时候才会给我解释?
我担心自己等不到答案。
爸妈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又一次哭了。过去的十八年,生活太过平静。于是这几个月来经历的离别,让我无法负荷。
殷若疼惜地搂搂我的肩,带我离开机场。那熟悉的感觉带我回到三年前,在应慧寺许愿那一天,他如观世音一般怜悯慈悲的柔和目光,可如今,我的观世音已经变了,我不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几个室友都不错,看上去都好相处。”
“即使好相处,她们也代替不了雯川。”
“嗯。当然。有的人永远无法取代。”
他的话一瞬间让我清醒,我附议道:“说得是。有的人永远无法取代。”
殷若送我到楼下,自己回去了。我在楼梯的转角停住,从窗户看他离去的背影,他的白色衬衣整洁明亮,他手揣在休闲裤的兜里,不急不缓地前行。依然是那个瘦削的,孤寂的背影,甚至多了些冷漠的气息。
我这才想起,已经一周没有给江远打电话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女生正在一起聊天,因为这几天没住宿舍,跟她们还不是那么熟悉,而她们已经无话不谈了。
冷飘在宿舍的书桌上摆了一个小收音机,里面播放着磁带:“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不管别人怎么想/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天啊,原来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歌声唱得我心情凌乱,瓦解我的意志和我的控制,我坐到自己的床铺上,听到冷飘妖媚的声音飘过来:“怎么了?小妹妹为情所困?”
我微微笑道,犹自矜持:“哪里有。”
“不承认便罢了。罢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领略到什么叫做大学文化。原来寝室夜话绝对始于开学的第一天。
熄灯后,一开始大家装模作样,聊了聊喜欢的歌,喜欢的小说,努力寻找了一下共通点。没多久,便开始倾诉心声,各自毫无保留,把过往情史一股脑的全倒出来。倒出来之后,瞧,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不成死党都不成。
洛颜的故事最简单:暗恋一个人。七年。至今未果。
焕然的故事最荒唐:有一个捉弄她两年的男生,不知道那能否称之为爱情。
冷飘的故事最丰富:初一至今,七段情史,大致雷同,细节有异。
那么我的呢?我简单叙述了跟江远的纠缠不清,另外三人听得唏嘘不已,还一个劲儿的追问:“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那雯川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了吗?”“那你现在相信他吗?”“你觉得他到底比较喜欢谁?”
我根本来不及一一解答,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冷飘吸引了过去,她开始叙述她的第一段情史,等她叙述到第三段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下去,模模糊糊去见周公了。
半夜,有人敲我床板,我睁开惺忪睡眼,惊讶地发现冷飘跪在我床前,不怀好意地坏笑:“好样的啊,听本姑娘讲情史也敢睡着?来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洛颜跟焕然在上铺发出嗤笑声,我很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
“我接着讲。下一段你要复述。”冷飘回到自己的床铺。
虽然被打扰清梦不是件快乐的事,但我更庆幸的是她们对我毫无见外,更没有疏远,真心把我当作好朋友看待。
好朋友。我的好朋友,雯川,你在南国,是否也会在星光下想起我?
想起我的时候你是否感到快乐?
第六章…2
大一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网吧度过,只有在那里,才能遇到江远,听他说日常琐碎,或是与众不同的大事。不见得是有多少的乐趣,只是形成了习惯。要戒掉某种习惯是很难的事情,好像身上的某一部分被硬生生抽离,无法适应。
他一切安好,学业平稳,身体健康。
我也是一样啊。那就这样吧,你没有改变,我也没有改变,我们还在一起。年轻的我总是盲目乐观,根本没考虑过四年的别离将意味什么,也不曾设想将来。远距离的恋爱对我来说甚至是容易的,因为那不需思考,不费心力,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守,不要改变。
“那有什么难的呢?”洛颜不以为意的说。
她也一样,在守望一段隔着千山万水的感情。巧的是,她暗恋七年的男子也在南京,那是一个完美得不可碰触的温润男子,占据洛颜内心极重要的位置。相比起来,她比我更苦楚吧,用最虔诚的心,最谦卑的姿态,去守望一段也许无望的感情,因为那个他,从不知道她爱他,如火如荼。
“只是偶尔,还是会寂寞。”我说。
“寂寞也是爱他的一部分,所以我照单全收。暗恋,就是一个人的舞蹈。”
那么江远,你呢?隔着千山万水的你,是否和我跳同一支舞蹈?舞步是否一致?心情是否雷同?你会不会先离场?
“你会变吗?”我问他。
“不会。你呢?”
“也许不会。”
冷飘是东北女孩,喜欢唱歌,把大学生活过得十分精彩而诗意,她报名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天天在寝室练唱,我们三个狗头军师就当陪练。
那个时间梁咏琪很红,我们帮冷飘精挑细选了一首歌:“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
练歌的时候时常被打断,因为冷飘的爱慕者总是随时随地来找她。对冷飘来讲,爱情像一场游戏,她享受恋爱的感觉,但从来没有停留的打算。“不要为一棵树木放弃整个森林”是冷飘的至理名言,然而我们其他三人不敢苟同。
冷飘在她的森林里奔跑,与不同的树周旋,并从中得到乐趣;
焕然每天都怅然若失,仿佛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树;
洛颜有她倾心爱慕的树,即使那棵树一辈子也不会给她庇护;
而我呢?我停留在一棵树下,却并不确信那就是属于我的归宿。
“真讨厌,找个伴奏带都这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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