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敌人》第39章


简单换装之后我背着小包再次出门,这回目标是圣地德曼大厦。
连续两天检查组待在酒店会议室里审查各种手续、申报材料和批文,安妮和我始终陪在左右保障后勤供应。周佳负责审阅环保部分文件,工作量相对比较轻松,有时间踱到阳台看看风景,或者与我们闲聊,不知是无意或是有意,她和安妮的对话常使我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你的衣服很有特色,只有中国女孩子才能穿出这种东方古典的韵味。”安妮对端着茶杯迎面过来的周佳说,女孩之间的谈话通常从衣服开始。
“谢谢,当初买下它是因为满意衣领的式样……你这件风衣的腰带设计得很新颖,既衬出身材又能在解开纽扣时束住衣服。”
安妮开心整整风衣:“很多人都这样说,除了岳宁,他从来不喜欢主动夸奖女孩子,有时我必须问‘你觉得我穿的衣服好看吗’,他才敷衍了事地说‘非常棒’。”
周佳含蓄地说:“这是他的风格,所有的话都藏在心里,其实他很清楚别人需要什么。”
“我不认为这是好习惯,”安妮说,“如果总是不表明态度,别人会误会你并不关心某件事。”
我苦笑无言,发现她们都学会了鲁迅的杂文风格:含沙射影,顺手一枪。
周佳朝我一本正经道:“岳宁,和李小霞还有联系吗?那时你们俩是班上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儿,连班主任都看好呢。”
什么乱七八糟,我以前哪有女朋友,倒是我们大院附近有个整天睡在垃圾堆的疯女人叫李小霞,但周佳以高中同学身份抛出这么个烫手山芋我不能不接招,虽然明知她的真实意图。
我叹了口气,黯然作不堪回首状道:“青春是一首摆脱不了忧郁的咏叹调,永远在激情和绝望中挣扎……那时我们都太简单太单纯,以至于不明白自己的追求,现在回头看看觉得挺好笑,像一场闹剧。”
“不,不,你的想法不对,”安妮认真地说,“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凡是用心投入的感情理应得到尊重,这与理智、成熟、世故无关。”
周佳转过身掩饰脸上的笑意,安妮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支吾其词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中国中学生的心智、社交与美国学生相差甚远,所谓女朋友不过是比正常同学多说两句话而已,感情、投入这些词太严重了,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真健忘啊岳宁,有一天晚自习后很多同学亲眼看见你们手拉手进录像厅情侣包厢,这是单纯孩子做的事吗?”
“看……看错了吧,我,我从来……” 我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周佳露出小时候在我妈妈面前恶人先告状后狡计得逞的得色,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醉人。
安妮的大眼睛在我们俩脸上扫来扫去,道:“好啦,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没必要争论,抓住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她抬腕看看表,“晚餐时间快到了,岳宁,我们出去准备一下。”
跟着安妮一前一后离开会议室下楼,她突然改变方向拐到右侧会务室内,等我进去后立即关上门。
“安妮,别听周小姐乱说,她上学时就喜欢开玩笑,”我抢先解释,“我敢发誓以前关于请你当老师的那段话绝对出于真心。”
她嫣然一笑:“所以根本没有李小霞,对不对?”
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跳跃式的思维,我愣了愣道:“你很聪明。”
“而且周小姐也不是你的高中同学。”
我全身一震,不能让她无休止地推理下去,赶紧断然否认:“这一点你猜错了,她确实是我的高中同学。”
“在感情问题上女人的直觉更可靠,”她悠悠道,“凭第一次相见时的神态就发现你和她的关系不寻常,她也一眼看出了我们不仅仅是同事关系,所以刚才一个劲地让我生气,可惜反暴露出她很在乎你……岳宁啊岳宁,如果算上温晓璐,三个女孩子的爱不使你觉得沉重吗?”
“这是一种片面的理解方式,”我说,“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的人,不可避免会有很多女同学,有的美丽有的平庸,我正好撞到两位相对出色的……”
“出色一词用在温晓璐身上并不妥当。”
我表示同意:“她选择了一条错误的人生道路,但不知情的人都认为她混得挺不错,马马虎虎算是白领阶层,虽然建立在沙土堆成的地基上。”
“你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议论的主题是周小姐……”正说着她的手机响起来,安妮打开一看嘀咕道,“是约翰……”
两人通话时间不长,过了会儿安妮收线对我说:“从明天起你不需要过来,约翰有新任务交给你。”
“什么?”我非常意外。
“上个月因服用欧蓝胶囊间接死亡的事故鉴定报告出来了,用词比较模糊,对死者真正的死因没有下一个明确的结论,死者家属借机到总部滋事提出巨额索赔和很多无理要求,约翰委托你全权处理这件事……怎么,你好像很不乐意?”安妮盯着我说。
我勉强笑笑:“跟那些蛮横无理的人打交道,是有些困难。”
清晨六点多钟就被保安叫起来赶到总部,门口坐了一地披麻戴孝的死者家属,还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还我公道”。平心而论眼睁睁看着亲人服药后死在眼前,而集团冷冰冰拒绝任何形式的补偿,是让人觉得生气,我建议应该通过民事诉讼走司法程序解决此事,家属们却说官商勾结,法院肯定替外国大企业说话,打官司也是白搭。
反反复复磨叽了近两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这时周佳打来电话,告诉我带队的王处长临时决定今天上午到金致厂搞突然检查,已经向安妮递交了正式的“现场检查通知书”,可能半小时后就动身。
这么快?我想了想说“我另有要事没有理由加入,这样吧你要注意几个方位的设施和布局”,接着我将厂区东侧民用楼房的可疑点和净化池附近的怪异等现象详细作了介绍,叮嘱她在检查过程中要自然,不能露出刻意为之的态度。
“放心,我知道分寸”,周佳说。
通完话又淹没在吵吵闹闹的喧嚣声中,大约十多分钟后周佳的电话又来了,说“刚刚来了位叫赫连冲的小伙子负责陪同进金致厂,人家是不是对你有所怀疑呀?”
“当然不是,我正在处理一桩医疗事故纠纷,你别多心”,我宽慰她道。
她细细柔柔地说“最好没事,记住安全第一哟”。
放下电话心里乱糟糟的很不舒服,在这敏感时刻突然调开我而让赫连冲顶上,岂能不多心?最简单的理由是因为我和周佳相识,怕我说得太多泄露集团机密。想得深一点恐怕上次夜探金致厂的嫌疑还未解除,而与公鸡又走得过近,我一直是他们怀疑的重点对象。
那帮人仍然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我忍无可忍终于大吼一声:“闭嘴!”
之前我始终以好好先生形象温言相劝,陡然翻脸之下让他们吃了一惊,顿时全部安静下来。
“你们这是为死者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吗?瞧瞧你们都提了什么要求,要钱,要解决子女就业,要换房子,这些东西死者能享受到一分一毫吗?人已死了四五十天,至今还孤零零躺在殡仪馆冷藏柜里,你们说了那么多大道理,怎么忘记了中国人最讲究的‘入土为安’?”
瑟瑟寒风之中每个人都呆呆地看我。
“睁大眼看看门口的招牌,圣地德曼医药集团,一家纯外资企业,他们不懂得中国的人情世故,不懂得息事宁人,只有借助法律的力量才能将他们拉到谈判桌前平等协商,争取到最大利益,像你们这样胡闹只会自讨苦吃,让所有的人都瞧不起!”
静默了好一阵子,人群中有个长者问:“我们对法律一窍不通,能不能指点一下应该怎么做?”
我松了口气:“那好办,我给你们介绍一家律师事务所,具体操作程序由专业律师安排。”
将他们打发走后我立刻到九楼约翰办公室如实汇报,约翰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通过法律渠道解决是合理的,我们有最好的律师跟他们较量,相信不会带来太多损失。”
“是的,约翰先生,我出去了。”
“等等,”他叫住我,很随意地问,“你和检查组里的周小姐是高中同学?”
“是的。”话一出口我全身刷地凉了半截,顿时意识到一个极大的破绽:没有及时和周佳沟通好在哪所学校!
作为温晓璐的初中同学,岳宁这个名字在新丰小学有据可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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