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郯武师》第24章


目光。
老人颤巍巍地分开众人走上前指着汤锅说:“按说早年间遇上荒年也有过大财主行善施粥的事,咱郯城颜家就搭过粥棚。可凭他那么大的家业也只是施粥,如今这位施骨头汤得是多大的来头啊,你不把这位大善人的大名报出来,谁敢乱喝?”
正巧此时高宗藩就在这口汤锅前,他忙迎上前去扶住老人说:“老人家,你尽管放心地喝,大家也来喝吧,这是共产党派俺给熬的骨头汤,毛主席知道大家这几年太苦啦!”
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各自拿碗盛汤泡干粮吃起来。那位老人边喝边流着泪说:“共产党打败了小日本,赶走了国民党反动派,解放了咱们,现如今看俺遇上了灾荒,又派人来搭救俺,咱可不能忘了这份大恩大德啊!”
接着各处的汤锅都挤满了喝汤的群众,有几个喝过汤的青年大声喊着:“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这一年每次逢集郯城县食品公司就在各路口要道上设放汤锅,熬了多少锅汤谁也记不清,有多少人喝过谁也说不准。但人们都能记得高宗藩带领着全公司职工们为群众做下的这件好事,让群众永远记住共产党的恩情。
第三件事:雪里送肉。
过了腊月二十四,一场鹅毛般的大雪竟纷纷扬扬地飘个不停。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雪,田野、村庄、道路、河流,全部罩上了厚厚的银装。这场雪一直下到腊月二十八才停下来,大地到处白茫茫一片,连个路眼都难寻。二十七八乱打乱抓,再穷的人家也得办点年货呀!大人还好说,孩子们眼巴巴地盼了一年,少油无盐地干靠了一年,不给打打牙祭,做父母的心里怎能安?萝卜、白菜各家的窖里都存下了一些;白面,也都按计划供应从粮管所买来几斤,包顿饺子也够凑乎的,只是猪肉问题就难解决了。初一的饺子可以用素馅,图个一年到头素素静静。三十晚年夜饭的桌上连碗肉都没有,孩子们不哼哼叽叽的才怪呢!各家各户着急,各村的村干部们更着急。上级一再强调要求在春节期间搞好拥军优属工作,一定要照顾好五保户老人,慰问品中怎么能缺了肉呢?可是这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食品站到哪儿去弄肉?特别是一些边远村庄的人们,只好望着茫茫大地摇头叹气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还有比他们更急的人,那就是郯城县食品公司经理高宗藩。实际上过了腊八食品公司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上级调拨的任务不能拖延,全县春节供应还得保障,这就够操心的了。本来腊月二十之前就把猪调配好,准备二十六开宰,三天时间分别送到各食品站,群众就可买到肉了。哪知天公如此不作美,…下起雪来就没完没了。高宗藩一见情况不妙,就动员大家不要等住雪,提前动手往下送。广大农民群众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过节吃不上肉,还要我们食品公司干什么?
于是一切行动都提前了,二十三号就开宰,腊月二十四也没休息,边宰猪边在城区供应,二十六就开始往农村送。因为那时雪还没停,根本就找不道路,无法用板车拉。高宗藩就和几个副经理带着公司里的职工们每人扛着百十斤猪肉分头往各村送,高宗藩当然是拣最边远的村子去了。每到一村,群众看到他们踏着雪、淌着水走来,泥浆冰碴和血水糊满一身,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
郯城食品公司的职工算是真的服倒高宗藩了,在他的领导下,上下一心,公司搞得红红火火,生猪出口任务年年超额完成,成了郯城县首屈一指的先进单位。高宗藩上任的第一年,年终评比时,全县商业七个先进单位,食品公司占了五个:四个食品站,一个公司总部。
正当高宗藩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之时,一场惊天动地的“红色风暴”跃出中南海的红墙席卷神州大地。新中国将经受一场骇人听闻的磨难,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了。它是从批“资产阶级文艺黑线”开始的,渐渐地斗争的焦点集中到“揪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身上。对于那些头上有点“火亮”的人来说,这不啻于是一场炼狱。高宗藩头上的“火亮”虽不算大,可这食品公司经理毕竟也在“带长字”之列,文革的“炼狱”,他是非入不行的。只是这个共产党里芝麻粒大小的“官”,能不能走出这座“炼狱”呢?
第六节
“打倒走资派高宗藩!”
“把反革命分子高宗藩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彻底砸烂食品公司阶级斗争盖子!”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标语、大字报贴满了郯城县食品公司和高宗藩家里所有能利用的墙面。而且标语、大字报上凡是“高宗藩”三个字都被打上了红叉叉。
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郯城县食品公司是个大红大紫的单位,高宗藩是全县先进工作者榜上有名的人物,怎么可以在他的名字上画红叉叉?这样的好人也要押赴市曹“开刀问斩”?上了年纪的人想不通,都说“乱了,乱了,整个乱套了。”年轻人却高唱着:“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接下来就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再到后来就分不清喊些什么了,只听一迭连声地“打倒,打倒”、“砸烂,砸烂”,别的内容就无关宏旨了。
在源于中南海的文革风暴席卷之下,整个中国大陆成了一片红海洋,要把中国的赫鲁晓夫葬身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自诩“捍卫革命路线”的造反派如一支异军突起,煽风点火、扎根串连,大有要把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锦绣河山闹个天翻地覆之势。他们上面寻根子,下面瞄靶子,要在大大小小的单位都找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代理人来。所以凡是单位的领导、学术上的权威都成了他们怀疑、打倒的对象,都得受到冲击。一时之间,到处都有大大小小的“赫鲁晓夫”。
高宗藩既然是一个公司经理,手中掌握一部分权,理所当然就在“靠边站”之列。至于你官大官小,那是不管你的。造反派的理论就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越是资格老的干部,受黑线流毒越深。解放十七年来他们都是走的资本主义路线,必须触及灵魂,让他们尽快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所以戴高帽子、游街成了当权派的必修课目,打倒、靠边、亮相、解放、结合、站起来,是干部们在这段时期中政治生活的必由之路。
文革之初,郯城县食品公司基本上是风平浪静的。社会上的“造反”之风对公司虽有波及,但无非是转抄几张大字报、向领导班子提点意见之类的小动作,尤其对高宗藩没人去触动他。因为他在公司一直威信很高,人缘也好。以他为首的几个领导班子成员也都是本本分分,干工作没走过大扯子的人,所以社会上有个造反派组织曾来了两个人,说郯城食品公司是“老保窝”、是革命的铁扫帚没扫到的角落,是一潭死水,再不起来造反必将成为全县文革运动的绊脚石。可是内部就是没人响应,他们朝来夕去地在公司泡了两个多月,见这块骨头实在啃不下来,只好丢下一大卷油印小报和传单,说了声“铁板一块”,悻悻地走了。
但好景不长,公司下属门市的一个会计,扯起了“革命、造反”的大旗,“麾师”进攻公司机关总部。
此人原参加过国民党的“三青团”,在担任门市会计期间,曾贪污过养猪预购订金。案发后,公司让他退赔,每月从他的工资中扣发十五元。所以他对公司领导班子记恨在心,尤其恨高宗藩这个一把手没给他垫句话。社会上的造反组织来两个人折腾两个多月没见成效,并没使他知难而退。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他把十几个知识青年抓到手里当了王牌。这些人嘴巴能讲,讲起造反理论来一套一套的;胆子又大,打起人来毫不留情。他们怕什么?已经从城里到这儿来修理地球了,还能咋着?反正又不是本地人,作过恶拨拉拨拉腚就走人,没一点后顾之忧。所以有了这帮文武全才的“革命小将”,一夜功夫刷它几百张标语、大字报,还在话下吗?
高宗藩想不通:自己是一个贫苦的农民出身,是共产党救他出了苦海。自己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共产党呢?从闹土改、搞支前,到当村长、组织供销合作社、担任食品公司经理,一步一个脚印,都是跟着共产党、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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