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芳邻》第5章


“本来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但家里有些事耽搁了,其实今天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到校门就堵到你。”严大刚雀跃地道。
“为什么不到我家找我?”
“你家人不会乐意看到我。”
“怎么会?”她沉声道。其实,她也知道父母一向对严大刚有偏见,尤其是她任教职的父亲更将他视为毒蛇猛兽,严厉告诫她不准与他接近。当然,父亲的话对她而言一向供参考而已。
严大刚见她沉下脸,知道她不喜欢听一些阶级差距的话,遂立刻转移话题。
“你现在好不好?听说你爬山摔断腿休学一年,没事了吧?”
屈仁摇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你看我像有事吗?”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
“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怎么突然要回来?”屈仁饶富兴味地问,没注意到严大刚眼里的一丝落寞。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他苦笑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我祖母昨天过世,我回来奔丧。”
屈仁闻言,立刻又惊讶又难过地掩嘴:“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祖母,如今她走了也好,省得再被我气得要死不活。”
虽然他极力将语调说得轻松,但屈仁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在滴血。这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是他祖母啊!他一直想多挣点钱好让祖母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她难过地看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严大刚有些激动。
她垂下眼帘,心生歉疚地摇摇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缓缓地摇头。“我现在心很乱,还没决定怎么做。”他抬起头,眼里闪着一丝期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一个人,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到海边走走?”
“当然没问题。”
她爽快的回答换得他感激的一眼。他发动了引擎,向她示意地拍拍后座。
屈仁把原本斜背的包包放到背后,丝毫不避讳地大脚一跨,坐上机车。严大刚叮咛她抓紧自己后,便加足了油门,摩托车往前呼啸而去。
正和同学在树下讨论功课的米天冷,听到路旁呼啸而过的机车声,不禁皱起了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意外发现车后座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诧异地挑高了眉。
“天冷,怎么啦?”同学对他突然的分心感到不解。
“喔,没什么!”他一笑置之,掩饰性地带过,但心中的狐疑愈来愈扩大。
第三章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对于笃信天主教的屈家而言,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每到十二月初,屈家总会在家中后院竖起一棵巨大的耶诞树,树上挂满七彩的铃铛以及各式各样的小饰品,一串串闪亮的小灯泡,把过节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这一天对屈仁来说,更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一天,全家都会团聚在一起。当晚,大家会围坐在铺着白色桌巾的方桌旁,啜着香醇的红葡萄酒,吃着母亲亲自准备的耶诞大餐,在天南地北、谈天扯地的欢笑气氛中欢度圣诞佳节。
那种流动在彼此之间的浓厚亲情是轻易就能撼动她的心,她喜欢那种全家人聚在一起,毫无距离的感觉,让她在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也是家的一份子。
由于圣诞节刚好是礼拜一,因此有两天的连续假期。周六晚上,家中成员便陆续回巢,客厅中人声鼎沸,把平日安静的屈家挤得热闹非凡。圣诞节未到,大家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今年会收到什么样的耶诞礼物。
星期日一早,不受昨晚笑闹到凌晨两点的影响,屈仁还是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已穿上运动鞋,神清气爽地准备到社区公园打篮球。受到米天冷不小的刺激,最近她练球练得颇勤,她把上次惨败的原因完全归咎于自己的疏于练习以及过度轻敌。
屈仁蹑手蹑脚地步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家人,但她经过父母房门口时,门内传出的啜泣声却令她诧异地停下脚步。
母亲在哭?为什么?她纳闷地想敲门询问,但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高举的手震惊地停在半空中。
“不要难过了!小仁有早起的习惯,万一让她听见怎么办?”
事情和她有关?屈仁的脚像被强力胶黏住一般一动也不动,好奇的情绪淹没了偷听的罪恶感。
“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似乎就看到刘东仁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平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母亲低低的啜泣声从门内传来。
“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无法释怀?”屈平良叹道。“这十八年来,我们把小仁视如己出,相信刘东仁夫妇地下若有知,也会感激我们把他们的女儿照顾得那么好。”
“真的是这样吗?”
“来,把眼泪擦干,再睡一会儿,不要再乱想了。中午我们还得跟亲家一起上馆子吃饭,你红着一双眼,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是……”
屈平打断了妻子的话:“好了!快闭上眼睛,别再胡思乱想。渴不渴?要不要我到楼下替你倒杯水?”
屈仁呆若木鸡地呆站在原地,此时,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刚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刘东仁是谁?他们的女儿?这些话表示什么?难道她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吗?
虽然心头震荡无比,大脑像被原子弹轰炸过一般,但门内的脚步声移向门口时,她逼迫自己的行为能力恢复正常,在门把被转动前迅速转身上了楼,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强忍住心中的惊讶,她背脊动也不动地紧贴着门,生怕动楼下的父母。直到楼下没了脚步声,她才摇摇欲坠地呆坐在床沿,脑中的轰隆声依旧。
她竟然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
这个事实几乎击垮了她。她不信!这不可能!她拼命地摇着头告诉自己一切只是自己的幻听,犹带一丝苟且想法的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户口名簿!对!看户口名簿!她稳住心中的激荡,立刻慌乱地冲到楼下。
家中的户口名簿一向固定收在电视下的储柜里,平时上了号码锁。原本她不知道号码,半个月前,她无意中看见三哥开过锁,凭着她那超强的记忆力,她还记得那号码。不过她从没想过要把柜子打开看看,她认为里头大抵也是一些她不感兴的文件罢了。没想到生平第一次主动打开这个柜子,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屈仁一颗惶惶的心在听到锁“喀”的一声后,强烈地震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微颤的手拉开抽屉,找到家中的户口名簿,而狂颤的手竟像点了穴般,似乎无力捧起它。
她紧咬着下唇,希望大脑能将勇气传达给手指,她再度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在手指终于恢复了些许力量时,翻开了户口名簿。
“养女”两个斗大的字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晕眩感令她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她无法思考,空洞的眼眨也不眨地只能呆望着摊在手中的户口名簿。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她竟然不是屈家的孩子!
虽然以往她也曾对自己的身世怀疑不下千百次,但那毕竟只是怀疑,而且只是在不平等的待遇之下,为安慰自己所找的一个自嘲的借口,但她心底从来不认为那是事实,她一直以身为屈家的一份子为荣。
如今,多年的戏谑与自嘲竟成为事实,这让她情何以堪?喊了将近十八年的父母,相处了近十八年的兄弟姐妹,原来竟然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她终于明白父母对自己始终异于家中其他成员的客气眼光,也明白了父母对自己异于其他小孩的管教方式。因为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小孩,根本不是啊!
天哪!她抱紧了头,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样的事?知道真相之前,纵使她觉得心中有憾,但至少她的世界仍是完整的,犹可在善意的欺瞒下过一辈子。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像一块玻璃般,在刹那之间碎得彻底。她的家呢?她的父母呢?他们在哪里?
虽然知道真相后的椎心刺痛袭上全身,心有如万蚁啃噬般的心疼痛不已。但她以令人意外的冷静缓缓地将一切归回原位,她告诉自己,绝不可以在家中崩溃,她不能再给这个家添麻烦了。
终于,她在泪水满溢前悄悄地奔出了门。她沿路狂奔,让成串的泪水不断地飞落而下。
像是在发泄般,屈仁不断地向前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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