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岛》第43章


——我承诺,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眨了眨眼睛:“队长,仔细看看本子的最后一页。”
一三顺着他的话将蓝皮书拿出来,翻到最后,用力捻了捻微厚的纸张。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从书页间掉出来,他小心地把它平摊在桌面上。
纸片上写着许许多多的名字,用不同字体写的,来自不同人的笔迹。
他反应过来,这是一张签名书。
他粗粗一眼扫去,很快就看到了路奇诺,也看到了鳞城刚刚提过的维利,名单上的签名都很端正,可能是因为签字的时候每个人都郑重其事,也可能因为Beta的字体大都如此。
他飞快地看完了正面,想翻到反面时,屏幕里又传来了声音。
鳞城郑重其事地嘱托道:“在一切都结束后,请你务必记住它们。”
一三捏着纸的手指顿了顿,在纸缘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褶。
他抬起头,盯着屏幕里鳞城的眼睛,仿佛忘了对方和他之间其实隔了百里之远,用又冷沉又急促的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一切结束后?
为什么是他?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鳞城跟他弯弯绕绕地说了一大堆东西,刻意避开了一个问题。
自己被排外了。
被圈养在一方小小的屏幕前,看着自己的爱人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求死与逃亡,用他不知道的某种手段为他开拓出一片崭新的天地,而他被要求做的一切仅仅是像个小学生一样,背出两页纸的字母,在万物归寂之后,成为一座滨海码头上的墓碑。
可他宁可墓碑下埋的人是自己——鳞城说了,他是主角,他还有三分之一的生命,他还有更多的时间机会来分担对方身上的重担,他是最适合献身的对象。
可他被排外了,以保护为名,背负了“铭记”的使命,被理直气壮地排外了。
一三队长握紧了拳头,再次动了立刻赶往码头的念头,然而他心知肚明,这次没有人给他准备摩托车了,而搭乘列车需要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后恰好是周日的末尾,第四周结束的那一刻。
他没有时间。
显而易见这也是鳞城打好的算盘,他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最终颓然将捏成一团的纸张平展开,珍而重之地折好,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
屏幕里鳞城坐在操作台前,半阖着眼,色泽浓郁的绿眼睛始终认真地注视着镜头的方向。
他的嘴角挂着笑,笑容如往常一样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挑衅,无礼又无邪。
良久的沉默后,他支起了身子,认真地问:“你答应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他就着这个姿势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镜头,打了个响指。
“那我们就开始了。”
第36章 终章
梦幻岛193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周日 雪
你好,我叫一三。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这么叫我,因为我的手臂上有一行刺青:13。414。122。7。
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谢谢朱塞佩给我剩下了两页纸,让我把故事的结局记下来。
我不擅长说写,如果写的不好,抱歉。
……
……
这一切可能源自于我在鳞城小时候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从君主区逃出来,去乘滨海列车的路上,鳞城发烧了,他烧哑了喉咙,用沙沙的声音软和地要我给他说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因为我有一点口吃,但我还是给他讲了。
我给他讲了那天夜里我做梦梦到的内容——我梦到梦幻岛变成了一辆巨大的摩托车,整个海洋都成为了宽广的赛道,我骑着车在海面上飞驰,想开多快就开多快,快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飞起来。
我的梦到此为止,可是鳞城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看着我,催促我继续,我害怕他失望,就告诉他,宽广没有尽头的大海其实连接着宇宙,我驾驶着摩托车驶向宇宙深处,看到了漂浮在太空的海盗船,船上堆满了价值不菲的金银宝石,一位绿眼睛的船长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载着我去往世界的任何一个方向。
鳞城听到这里,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的嗓子没有好,笑着笑着就咳嗽不止。
他在嘲笑我。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乖小孩。
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实在是乖过头了。
……
……
鳞城说出“开始”后,滨海墓场就沸腾了。
临时拉起的警戒线被撞破,没有一个人把裁判的三令五申放在眼里,他们用工具挖开冻土,一点点刨出朱塞佩经年累月埋藏在地底的拼图。他们似乎编了号子,有过长时间的训练,尽管人很多,但他们的动作很协调,配合与分工都很明晰。
白色的巨幅帘幕拉开,平铺在地上,鳞城告诉我,那是他和朱塞佩最后确定下来的轮船图纸。
其实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久前明明刚说过,海的对岸什么也没有。
建造船舶又有什么意义?
我相信鳞城的计划不止于此,疯狂、热烈、不择手段的习性使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进行无意义的选择。
但是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轮船的雏形一点点出现在乱石嶙峋的墓场,荒草掩映、海风烈烈之中,那只在文字描述中出现过的,只在草稿本上粗粗绘制成的,能够劈波斩浪、傲视千帆的,庞大又自由的巨兽一点点站立起来,伴随着霜雪与日出,沐浴着朝露和夜歌,诞生在了这个理想启程的地方。
尽管知道它早已失去了原本可能的能量,但我依旧为它的出现感到骄傲,我从未见过它,也未曾为它的诞生贡献丝毫,可我仍然能够体味到那种随之而生的威严凛然。
鳞城至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觉得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场浩大的工程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一个开场。
挖掘和组装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一个零件就位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周六午夜。
汗流浃背的Beta们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坐在被翻得杂乱无章的墓场中,那些东倒西歪的墓碑成为了他们的栖息地,所有曾卖出天价的石块砖砾都烂糟糟地散落在地上,只有那只雪白的船锚,周围摆满了白蔷薇,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没有靠近它。
路奇诺坐在离它最近的地方,抬头看着某个方向。
他们在等待鳞城的某个指示。
鳞城却没有开广播,只是转头看着我,问:“队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的世界里会有‘爱在梦幻岛’这款游戏?”
我一怔。
“为什么岛外人希望我们发现自己身处于游戏?”他自问自答,“大概是这个游戏的一种取巧,它设定了这样一条隐藏线路,让角色发现真相并超越真相,制造一种游戏与现实接轨的效果,达到游戏内容的升华。”
“这让我想起了杀死维塞利那天,附身维塞利的裁判告诉我的信息——这个游戏的本质上存在某种矛盾,追求娱乐效果和维持稳定两者无法兼容,一部分人希望我们能够老老实实地在岛上醉生梦死,另一部分人则想看到一场轰轰烈烈的自由革命,达到刺激感官和提升主旨的作用。这也就是为什么裁决投票中,裁判千方百计地想要我死,可观众却为我的偷生而欢呼。队长,你回忆一下,最后他们谁赢了?”
不用想,我也记得很清楚,那点微弱的火苗不知多少次成为我噩梦中的希望。
鳞城微笑了起来:“岛的创始人为了赋予这个世界更高尚的意义,在里面植入了名为自由的代码,在成千上万次的轮回演变中,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与我们一样,拥有了自由意志,渴望摆脱某种掌控。”
他将手掌放在面前的操作台上,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玩具:“我能感受到它的希冀与夙求,我知道一切距离爆发,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他忽然一跃而起,站在操作台上,对着广播喊道:“下水!”
码头上响起欢呼,热烈的氛围中,早有准备的纤夫将崭新的船只拉向海水涌起的方向,嘹亮的歌声将狂欢传导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突然发现没有一个人上船,所有人密密麻麻地聚在船下,像搬运食物的蚂蚁一样一点点推动着巨物,哪怕海浪即将将他们吞没,也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警报声骤然响起。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能确定,鳞城想要等待的时刻到来了。
泛白的天际线忽然变成了巨大的荧屏,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中央,他一开口,我就想起来,他是上周裁决投票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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