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故》第10章


事之人,说得更白一点,这种商人,做任何事的目的,都逃不脱一个“利”字。然而她自己清楚得很,她佘应景绝对没有“利”是能让他看中的。
他一再出现在她面前,应当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想救你。”杨豁顿了片刻,才如此回答。
佘应景先是愕然,随后失笑,“杨公子,你之所以想救我,是看在常伯面上吧?”如此市侩的理由,也被被他说得如此动听,果然是张商人的嘴。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杨豁还是耸耸肩,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佘应景又是淡淡一笑,“按理说,杨公子能出钱出力,想办法进监牢来说服小女子,实在是应景的福气。然而我的意见不会改变,老实说,如果能够活命,我当然不想死。但如果要在我的性命和佘家土地二者选一,应景只希望杨公子帮我转告常伯一句话,请他帮佘家保住房田,保住祖墓,应景来生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常伯的大恩大德……”
杨豁先还能保持笑容,然而越听到后面,脸色越是阴沉。他瞪着她,冷笑一声:“你说得倒简单,要是两者都保不了呢?”这女人看似有骨气,实则活像没用的书生,又酸又迂。
佘应景愣了一下,有些发急,身子也不自觉倾向杨豁,“都保不了?怎么可能?常伯曾说过,这世上他办不了的事没几件……我这件事,根本是件芝麻小事,常伯怎么可能保不了一块地?”
杨豁神色一片凝重,他扫视着佘应景的急切,缓缓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为什么那么重视你家的那块地?就算你们佘家世代居于此,也不至于比你的命更贵重。还是,你看重的,根本不是什么你家的地,而是……地里的某样东西?”
佘应景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她拉回前倾的身子,靠在石墙上,嘴角浮现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杨公子问得真好……有什么是比生命更贵重的呢?比人命更贵的,当然是人的尊严,如果你家的地被人强行征收,你家的先祖被人扒坟毁墓,连死后都不能安宁,作为后世子孙,就算活着,能够心安理得吗?”
果然是为了那两座坟。杨豁暗叹一声。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佘应景不肯让出祖屋土地的理由了,佘应景的理由听起来似乎也很充分,只是……真的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吗?
杨豁慢慢站起身子,俯视佘应景的表情,还是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让他恨得牙痒痒。
亏他当时听常季程说她被关起来后,着急得不得了,就怕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了。她一死,佘家土地便可轻而易举地易主,在这狱牢里,人命本就十分轻贱,别何况她得罪的人可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要她的小命,不过是当官的人一句话。甚至不直接杀她,关在牢里不闻不问,以她孱弱的体质,不出半年就会香消玉殒。
巴巴地赶了进来,小心收起那份关切和担忧,只恐连自己都还深感莫名的奇怪情感就被她笑看了去,结果见了面,原本的担心还未完全放下,他又被这个佘应景气得强压怒火。早知道她自己都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才不会欠乔远山的人情,跑到牢里受她的讥讽。
他皮笑肉不笑,“那好,你的话,我帮你代给常季程。我倒很有兴趣知道,要是你连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保证自己家的祖墓能够千秋万代完好无缺地保存下去。”
佘应景又是一愣,不过这次杨豁却不理会她的反应,直接转身走了出去。她望着他的身影,想说什么,最后仍是颓然放弃。她知道杨豁听了她的话后,会认为她不识好歹,但杨豁最后那句话,确实重重落在她的心头。
第4章(2)
马车守在监牢的外面,常季程在上面根本就坐不住,在监牢大门口来来去去走了好几遍了,他背着双手,腰还算挺得直,脸上的焦虑也不明显,可惜他时不时向门内探望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拾儿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了看,又放下来,对乔远山说:“那佘应景根本没犯什么事,怎么却不许人轻易探监?也亏得那姓常的找上咱们爷,不然根本见不了牢里那人。”
马车外寒风凌厉,车内却密密实实毫不透风,甚是宽敞。乔远山微微一笑,“她是没犯什么事,但她得罪的人是谁?哪个当官的不卖和中堂七分面子?要是那佘应景答应让出她家的地,那是什么罪也没有,也免了这场牢狱之灾。现在佘家就她一个人了,她不松口,上面的人也就希望她再没别的机会多口,于是拦了其他人探监,你懂了吗?”一口气说完,乔远山又是一笑,带着些好奇地问:“话说回来,行之这次也怪,佘应景是姓常的侄女,要探监,让那姓常的进去就行,怎么他却自己进去了?”
拾儿嘿嘿一笑,缩了缩脖子,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三转,“不瞒您说,拾儿也正纳闷呢!这两天爷吃饭睡觉都琢磨那佘家的事儿,一趟趟地往佘家跑,咱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次好几天都拿不出个主意呢……嘿!要说那佘应景也不是长得国色天香啊……哎哟!乔爷,您别敲我呀!我可是顺着您的话来回答呢!”
“你就贫吧你!”乔远山抿着嘴笑,“你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连你主子的闲话都敢说,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就扯出这么一大堆,当心行之听见,准没你的好果子吃!”笑完他又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了,行之他到底为什么管这事呢。”
拾儿抚着额头傻笑,然后他俩隔着帘子听见常季程的声音:“杨老板,你见着应景了吗?她怎么样了?”
拾儿赶紧打起帘子,踩着凳子下去。杨豁一语不发地走在前,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嘎嘎作响,常季程紧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追问佘应景的情况。拾儿见主子脸色难看,立刻敛笑噤声,扶杨豁上了马车,又等常季程也上了,才收好凳子,在车夫甩响鞭子的同时,撑跳上去,掀开车帘。
常季程追问好半天,杨豁才转头瞄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家侄女果然是傲骨,她让我带句话给你,她死了好说,但佘家祖宗的尊严不能丢,要你帮她保住祖坟。”
常季程听了他冷冰冰的话,呆了呆,摇头大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对,那墓是要紧,可她也不能看轻她自己啊!唉……”
杨豁不禁挑高眉,望着常季程,“常老板,恕我多问一句,佘家那墓里,到底葬着哪位先人?怎么会比佘家活着的子孙的性命更重要?”
常季程顿了一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他望了满脸疑惑的杨豁一眼,又环视车内其他人,发现大家都跟杨豁一样的表情,却还是摇头,“葬的哪位先人,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佘家世代都很重视那墓才是真的……”
“所以佘应景才一直说宁可她没了命,也不能让那墓有半点损伤?”杨豁嗤之以鼻。他不明白为什么佘家如此看重那墓,但他知道,人只有活着才能保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其他都不过是空谈。
常季程也听出杨豁语气里的不以为然,有些不悦地说:“或许你不理解佘姑娘的做法,但她的心意和决心,却是非常值得人尊敬的……”
杨豁皱了皱眉,他心里咀嚼着常季程这里突如其来的“佘姑娘”,脸上不动声色。途经小小食店的时候,杨豁扬声叫车夫停了马,送常季程下车,“常老板,不是我杨豁不帮忙,但佘姑娘的态度如此坚决,毫无转圜余地,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对不住了!”
常季程站在马车下望着杨豁冷然的表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杨豁只当没看见,抱一抱拳,转头回了车内。
“驾!”车夫一甩长鞭,两匹俊马拉着车厢在鲜有人踪的街上奔驰起来。
马车驶出老远,都还能看见常季程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拾儿收回头来,瞄了悠然自得的乔远山一眼,舔舔嘴唇,有些犹豫地问:“爷,这件事儿……你真不管啦?”其实那佘应景要是真这样死了,想想也未免有些可怜……
杨豁抄起手,脸色冷峻地望着前面。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到后来却是乔远山“哧”地一笑,“拾儿,你平时都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突然犯起糊涂来!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做事只做一半的?”
拾儿傻傻地看了乔远山一会儿,又傻傻地瞪着杨豁,突然“啊”一声,又急忙掩住口,眼里却流露出笑意。他放下手,道:“我不是突然犯糊涂,只是我以为,爷真的很气恼那常季程。”
乔远山却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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