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故》第11章


拾儿傻傻地看了乔远山一会儿,又傻傻地瞪着杨豁,突然“啊”一声,又急忙掩住口,眼里却流露出笑意。他放下手,道:“我不是突然犯糊涂,只是我以为,爷真的很气恼那常季程。”
乔远山却慢慢道:“你倒没完全看错。他是很气恼,但他恼的不是常季程,而是那佘应景……”乔远山看着杨豁,嘴角一抹浅笑,“能气得咱杨豁杨老板也丢下狐狸笑脸的人,也算能人一个了。行之,我知道你想等常季程自己把秘密说出来,可这么大费周折的,值得吗?那佘应景的事,确实不易办,但不是不能办,要真不行,我直接找十五阿哥,应该……”
杨豁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佘家的秘密,你先别去找十五阿哥,这事儿我暂时还能应付。”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给常季程施加压力的原因,根本与佘家那劳什子秘密无关。他之所以一直郁气难平,只是为了佘应景的自轻自贱,和对他的不信任!
有求于他杨豁的人多了去了,难得他这一次主动想帮人,那佘应景却狗咬吕洞宾!
乔远山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杨豁的心思,他纵使不能明白十分,也能猜到七层。刚才还跟怀莲打趣杨豁让他早日找个媳妇,眼下就出现一个有趣的人物,也真是巧了!
说着说着杨府就到了前头了,杨豁下了车,正皱着眉往里走,就听见乔远山的声音:“行之,我就不进去了。你这马车送送我。”
杨豁愣了愣神儿,回头冲乔远山点点头,又一声不响地埋头往门里走。乔远山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是什么缘由,也不见气,他笑了笑,坐回马车。
拾儿缩头缩脑地跟在杨豁身后,一直观察他的反应,虽然他一直玩笑说杨豁失常的原因是因为佘应景,但心里也并不完全确定。他跟在杨豁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妩媚婉约的青楼女子,或是富贵人家的名门千金,也见过不少。那佘应景怎么看也不算出众,脾气又还古怪,杨豁不可能就对她动了心思吧?但要说不是,杨豁对佘应景又怎么那么上心呢,明明趁此机会卖常老头一个人情便可,别说是请常老头吃饭,常老头倒请杨豁吃饭都理所应当。到底是为了帮佘应景,还是想从常老头那里得到最大的让步,杨拾儿也看不透了……他摇摇头,一抬眼,却看见杨豁半转身子正盯着他。
“哎呀,爷!你吓死我了!”拾儿拍着胸口吐气。
杨豁微微皱眉,道:“你去找吴妈,如果有现成的最好,要是没有立刻缝一床厚厚的被子送到佘应景那儿去。给那狱头十两银子,让他一定把被子交给佘应景,然后你再到佘家去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要是有人动屋子和院子里的任何东西,都立刻回来告诉我,听见了吗?”
拾儿睁大眼,望着杨豁。
杨豁一瞪眼,“站着干吗?还不快去?!”
“……哎!”见杨豁有些动怒,拾儿才迟钝地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应了拐进西院找吴妈去了。他边跑边想,这事儿不用猜了,主子十有八九是春心动了……跑了没两步他又回过身来,“爷,要是那佘应景问起,就说这被子是您送的还是常老板送的啊?”如果说实话,那被子怕是被退回来的可能更大吧?
杨豁又是皱了皱眉,冷笑一声,“我给的东西,为什么要说是别人送的?她爱要不要!”
“那是!那是!”拾儿边赔笑脸边后退,再次转过身后,笑脸立刻变成苦脸。乔远山说得一点没错,佘应景确实有本事,就算发怒也是一张狐狸笑脸的杨豁,居然也有被激得口是心非的时候!
还好,那佘应景也并非完全不识好歹。拾儿等到狱头出来回了话,说是佘应景把被子收下了。只是拾儿心里也在犯嘀咕,没准儿佘应景根本没问被子是哪儿来的,只当犯人人人都有一床。这念头他却只敢在心里转一转,现在说给杨豁听,那是自讨苦吃。
不妙的是,拾儿去佘家的时候,正好撞上两个官差从佘家门口出来,其中一个还骂骂咧咧的:“穷鬼!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拾儿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官差发现了他,瞪起眼吼了两句,拾儿不敢久留,忙不迭地回到杨府把见到的情况告诉杨豁了。
杨豁沉吟片刻,抬头问:“后院的两座坟有人动过没有?”
拾儿想了想,“没有,那后院空落落的,除了墓之外,什么也没有,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要是那些官差认为墓里埋了财宝,恐怕连坟都会被挖掉!”
听了他的话,杨豁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眼里隐隐有一股忧色。
拾儿拖来一张椅子,坐到杨豁旁边,道:“爷……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是常季程跟那佘应景一样的拗,该怎么办?”
杨豁闭着眼,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去,然后睁眼,一双眸子灿灿生辉。他坐正身子,取水砚墨,一挥而就写成一封短信,拾儿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早过去取了一个信封候在旁边,杨豁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内,交给拾儿,“你拿这封信到西柳胡同,找到有红漆大门,门上灯笼挂了‘白’字的人家,记住,一定要亲手将信送到白家主人手里。”
拾儿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信,又看看杨豁。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在主子脸上看到,所以就算不解,拾儿也没有追问,而是应了一声,将信揣入怀里,打帘出去了。
要是那个人能出手相助,佘应景的事,还不算太失控。杨豁想到那个“白家主人”,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随即又很快敛了回去。拾儿的话点醒了他,虽然现在一切的主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但常季程到底会怎么想,他却不能完全猜透。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是常季程把佘家的秘密跟他说了,而这件事以后又被佘应景知道,他却完全能够预想得到,佘应景该是如何看轻他。
杨豁不禁摇头。顾虑太多,果然就落个处处不讨好的下场。想到在监牢里看见佘应景明明很想活命,却偏偏又强挺脊背,死活不肯求人的模样,他心里又一阵气恼。只是那倔性子的佘应景,就算到了牢里,回视他的目光仍然如此坚毅,如此清澈……要是他能救她出来,又能保得了她家的祖墓,到时,她又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杨豁正闭目思考,却听见门外有家仆喊道:“少爷。”
杨豁睁开眼来,自己挑开门帘出去,寒风扑面而来,让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似乎得以纾解,他调换表情,一脸平和,望向那垂目敛眉一脸恭敬的家仆,“什么事?你手里拿的什么?”
家仆的手上托着一个狭长的盒子,样式古朴简单,黑漆漆的,丝毫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少爷,外面刚才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说是常老板送给少爷的。来人还说,少爷想知道的事,常老板实在无法将真相相告,盒里的东西是个线索,少爷想知道佘姑娘的事,只能从线索去猜。最后,那人还说,说……”家仆开始支吾起来。
杨豁一挑眉,“那人还说什么?”
家仆苦笑一下,道:“那人还说,常老板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少爷果真救不了人,只能算佘家自己倒霉。”
嗬!这常老头也算有意思,事到如今,竟然拿话来堵他了。杨豁却不生气,反而露出探视佘应景后的第一个笑容,伸手接过盒子,“你去吧。”他吩咐家仆,拿了盒子又转身进入书房。
杨豁有些诧异,这盒子比他想象的要轻。他没有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室内一下子明亮许多。
看来常季程能够把生意做大,脑筋还是转得够快,只这么一会儿就想通他杨豁之所以愿意管这档子事,是必有所图。而且常季程也知道他图的是什么……想到这里,杨豁又微微一笑。就算常季程知道杨豁对佘家秘密好奇,但他肯定不知道,杨豁对死守佘家秘密的佘应景,更加好奇。
杨豁有些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盒盖,事实上,当常季程把盒里的东西交给他时,无论这盒里装的是什么,杨豁都已不在意。常季程把秘密折了中,变成所谓的“线索”送到他手上,已经隐隐表示常季程更看重的是佘应景的命,而不是那连碑都没有立的墓。杨豁对这一条很满意。
盒里装的,是一个卷轴。杨豁拿起来,徐徐展开,却不禁愕然。白底的卷轴上只有两个笔劲苍峻的大字:听雨。
听雨?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够简单的啊,难怪只是“线索”……不过常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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