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十三郎》第17章


“朋友,下来吧!”他暴喝,不跃上房顶会会来客,壮硕身躯竟笔直窜高,一阵砰磅巨响,上头的屋瓦哗啦啦坠落,登时破了个大洞,他直接把伏在房顶上的一团红影揪下。
那团红,红中带金,一落地便使了裙里腿挣脱韩宝魁的抓握,红裙翻浪,腿法虚实变幻,瞧来这女子有几分能耐,若是寻常的梁上君子,哪里敌得了韩宝魁随意一招?
传出打斗,客栈上下早惊慌一片,跑的跑、叫的叫,没谁胆敢靠近打得正酣的场子。
桂元芳在旁凝神戒备,此际非常,她心中情事暂且搁落一边,压下满腹怅惘,专注瞧着眼前动静,打算在必要时候助师哥一臂之力。不过韩宝魁将她护得极好,根本不允对方靠近床榻所在。
那女子从铁掌底下逃脱,韩宝魁心中微讶,没给她喘息时候,雄盛掌风随即施展开来,团团围住对方上下盘的出路。
那抹金红显然以小巧腾拿的功夫见长,几回欲跃离铁掌范围,无奈直被逼回角落,蓦然间,她身子竟软将下来,毫无预警地倒落在地。
韩宝魁一愣,不及收势的掌风扫向一边,把座椅给震碎了。
桂元芳见那女子倒地,心下亦惊,忙飞窜过来。
“十三哥……”
“把灯点上。”他低沉道,双目仍蓄满戒备,一瞬也不瞬。
桂元芳急应了声,忙取出火折子煽出星火,把灭掉的油灯重新点燃。
“灯来了。”她把油灯移近,见韩宝魁已在女子身侧蹲下,她也挨在他身旁蹲下身来,眸光下意识掠向那女子,而韩宝魁正出手将对方半掩在红袖里的面容扳正过来。
瞧这一眼,桂元芳执在手里的油灯差些落地,好几滴热油溅在手背上,以往她会痛得在心里头哇哇大叫,此时际,她竟忘记痛的感觉,彻底懵了。
那女子鹅蛋脸,肤白若雪,透着点儿似有若无的病气,黑墨墨的扇睫雅致秀气,温驯的鼻梁,薄而粉嫩的唇,如此熟悉的五官啊!差仅差在她瑰唇正下端有颗小痣……她真像……真像……
“芝芸……十三哥,她、她好像,真像啊……”
韩宝魁震惊归震惊,若非亲眼所见,不信无血缘牵连,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容,但他目光没继续深究那张脸,反而握住女子一只柔荑,仔细端详,也不知瞧些什么。
见他神态专注,紧握姑娘小手的模样,桂元芳咬咬唇,喉间竟涌现酸意。
她心里苦笑,觉得自己很糟,随即记起今夜种种,记起他暴吼的那句话——我是你爹!
唉唉唉,越想,好气又好笑,苦得要命,简直欲哭无泪。
甩甩头,把心思拉回,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姑娘,着实古怪。
“十三哥,先把她抱上榻吧。”希望她嗓音够平稳,别透太多苦味和酸气。
“嗯。”韩宝魁低应。
他俯身,两臂分别探到女子的后背和膝后,正欲抱起,红袖陡扬,一道金光对准他胸口扑刺。
距离仅在肘腋之间,太近了,女子动作好快,出其不意地发动奇袭。
“十三哥小心!”桂元芳惊喊,想也未想,油灯朝女子砸去。同一时间,韩宝魁上身往后疾避,俐落地躲开对方的突袭。
那只大红袖沾上油、着火了,房中陡亮,把女子蹙眉忍痛的鹅蛋脸照得一清二楚,她闷哼着,努力要压灭那团火。
桂元芳见状大惊失色,那张肖似赵芝芸的脸容如此痛苦,她心都痛了,根本忘记女子的恶行,牙一咬便要扑去帮她拍熄火焰。
“让开!”
忽而,她的肩头被人一按,往旁推走,高大身影抢在她前头。
韩宝魁动作快且精准,瞬间扣住女子胡挥的红袖,五指往她肩头一抓,裂锦断绸的声音“逤——”地响起,把整面着火的袖撕离她的衣,掷在地上。
他搂住对方,这一次,那女子双腿当真发软了,眉间病气漫了漫,唇有古怪的娇色,明眸睐着韩宝魁深邃的黝脸。
在那团红袖火全然熄灭前,桂元芳觑见男人瞳底的暗湛,她脑中短短刹那浮泛许多事,一遍又一遍记起他追寻那病姑娘时的眼光,教她心疼情动,让她也一遍又一遍拿自己的眸光追寻他。
她喉中堵着什么,害她出不了声,只能听那女子淡淡娇笑,如若叹息——
“你们一路奔波,不就为查我底细,好逮住我吗?好啊,如今我自投罗网,那可大大便宜你们了……”
第八章
“前头排着十二个呢,凭什么要我去认第十三个当爹?”姑娘气鼓鼓,说到不平处,小手握成粉拳当空胡挥,仿佛那第十三个就在眼前,任她捶扁。
“就是就是!他要当你爹,干脆要他先把我当爹算啦!”大叔个头儿跟身旁的姑娘差不了多少,精瘦黝黑,略凹陷的双颊使得颧骨特别突出,那双细小眼睛黑得瞧不见眼白,唇上留着两撇胡,寻常时绝不露笑,一旦笑了,竟然也有和姑娘相似的小梨涡,坏了那张瘦脸该有的阴沈奸险。
他捻着嘴上毛,越盘算越得意,道:“他喊我老子,往后你同他好在一块儿,你自然也得跟他一块儿喊。嘿嘿嘿,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唉唉,他不爱人家当他老子啦!”
“为什么?有老子疼、老子爱、老子把他抱在怀里摇啊摇,还不爽快啊?”
“你是八师哥,不是他老子。”
“我就先当他老子,再来当你老子。”
“他不会乐意的,他老子……总之他老子……”思及什么,她陡地咬住唇,头用力一甩。“哎呀!别再老子不老子,人家好烦哪!我被戳中罩门,好痛、好痛、好痛!”难得会喊痛,瞧来真是痛彻心扉。姑娘一脸如丧考妣,头顶心在精瘦大叔的臂上胡转乱蹭。
“都说了,要舍得。舍了才会得,你就是舍不得。”
“那……那、那那要是舍了,还是不得呢?”磨发心的动作暂止。
“那就戳他罩门,让他也好痛、好痛、好痛!”
“你知道他罩门在哪儿?”
“嘿嘿嘿……”细小眼精光烁烁。“在一个很神秘、很黑暗,一会儿硬邦邦、一会儿又软趴趴的‘不可告人之处’……”
女子用来扑刺的,是一支极细长的金花钗。
奇袭虽未能奏功,甚至遭火小小焚伤、落入对方手里,她也不沮丧急怒,反倒笑笑地和韩宝魁谈起条件——
“‘丹枫老人’退隐江湖多年,如今却定要为江南玉家出头,插手此事,我打不过你,认了呗!可你们想要之物,却还得瞧我给不给。”
“要我把那玩意儿双手奉上,也非难事,不过我得先问,玉家的‘佛公子’现下可在贵庄?”
“呵呵,好啊,他避到贵庄去,不肯来见我,却要我将东西归还吗?想得美!”
女子最后随他们回到“湖庄”,是心甘情愿跟他们走的,瞧那神气,似非得与玉家那位“佛公子”面对面,把恩怨情仇全作个了结不可。
按“丹枫老人”的意思,原就有相请这位女子回“湖庄”的打算,她亲自找上门来虽教人始料未及,可韩宝魁与桂元芳也算顺利完成师门之命,得以提前返回,只是得赔上店家一笔补房顶的银两。
那根金钗很美,此时正静谧谧地插在主子款式素雅的小发髻里。浅浅秋阳中,金钗下的一头乌丝泛泽漫香,乌柔圈围着她的鹅蛋脸,衬得那张白里透暖的脸格外惹人心怜。
金花钗。双颊浮暖。一身红衣金带。与她的名字相应——
花余红。
“湖庄”的东台楼阁,是全庄最为风雅的所在,春樱、夏木、秋枫、冬雪,四季的嬗递在阁楼外掀起姿采,各时有各时的美,而今,阁楼里又多一抹风景,被安排住进楼中已五日的花余红,慵懒横在小平台上的躺椅,撩人的姿态像是漫不经心下的举措,如一朵随情绽开的娇花,宁静间美态丰饶。
“呵,你的小师妹真有趣,怎么又躲在外头不肯进来?她轻功已然不错,但藏身的技法拙劣,可惜了。”
“梁上君子的行径她做不来,自然与你不能比。”坐在美人身畔的韩宝魁阴沈着脸,手又握住姑娘的美荑反复瞅着,边替地雪臂上的灼伤敷药。
“噢!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就不能轻些吗?”只说他宝贝师妹几句,他就赏她苦头吃,可恶!
“你别打我小师妹的主意。”韩宝魁坚心如铁,丝毫不懂对美人怜香惜玉,手劲仍粗鲁。
美人的喊痛声不绝于耳,故意夸大,他面无表情,脑中却想起有个小姑娘也是怕疼怕得要命,但真遇危险,她会豁出去拚命,受了伤仅会咬牙隐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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