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禧》第47章


差点迷路,他和团队窝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冷风。
他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总算把心里的恨意磨平了一些,然后回到了这里。
沙发旁的床上就是焉许知,他觉得很满足。
灯关了,房间里彻底暗下来。
梁立野似乎睡着了,焉许知听到那略沉的呼吸声,缓缓吁了口气。
他睡不着。
后脊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打过了针,还未过多久,却又开始发痛。
焉许知皱着眉,蜷缩着用手去碰自己的后背,手掌揉成了拳,顺着脊柱往下,一遍遍揉按。
疼痛好了一些,焉许知闭上眼又躺了片刻,突然想起来,梁立野就这样睡在沙发上,没有盖被子。
房间衣柜里有一条多出来的被子,焉许知从床上下来,木床发出“咯吱”一声响,他一惊,立刻朝梁立野方向看去。模糊的黑暗里,梁立野依旧仰躺着,一动不动。
焉许知缓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柜子前,半蹲着,拉开了柜门。
是一片黑暗,焉许知有些看不清,动作变得很慢。他抱起被子往沙发那边走,绵密暗色里,他的身形笨拙,摇摇晃晃像只企鹅。
他小心翼翼避开了床角,错开了挡在沙发前的茶几,越过了突然横在面前的椅子,最终艰难地抱着一床被子走到了沙发前。
视线在黑暗里分辨,依稀能看到梁立野的轮廓。他把被子轻轻抖开,手指绷紧,还是害怕梁立野会醒过来。他犹豫了数秒,最后抓着被子的角,弯下腰把柔软的被子盖在了梁立野身上。
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未动,依旧踏踏实实睡着,呼吸均匀稳定。
焉许知松了一口气,他慢慢站直,紧张过度发力的脊椎又开始疼。他用手支着腰,就在转身时,手腕被用力一拽,人倒下,嘴唇被按住,目之所及的视野是晃晃黑暗换了个边。
他被拽进了梁立野的怀中,后背砸在沙发里。梁立野压着他,手摁着他的嘴,刻意压低沙哑的声音钻进他的鼓膜。
他听到梁立野说:“别叫,焉嘉乐还在边上呢。”
他张皇地盯着眼前投下的这片阴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轻轻点头。梁立野松开了手,焉许知大喘一口气,没有动,而是问:“你做什么?”
梁立野像是在打量他,他们面对面的距离太近了,鼻尖钻进来的全都是梁立野信息素的气味。
“你做什么?”梁立野反问。
焉许知心里一滞,轻声道:“给你……盖被子。”
梁立野嗤笑一声,他说:“我不需要被子。”
焉许知吞咽唾沫,又听到梁立野道:“我现在比较需要你。”
他有些愣住,alpha信息素的气味像是从深海里被拔了出来,地壳松动后,火山岩流出地火,岩浆浇过每一寸沃土。着火的气味,突然之间,梁立野好像变了一个人,让焉许知感觉到了惧意。
他闭上眼,不敢动。
梁立野伸手,手指捋过他的头发,指腹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磨蹭。
隔了片刻,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一切都停下。梁立野捏着他的下巴,用了些力气,后槽牙抵在一起,质问:“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你身上还是什么味都没有?”
焉许知瑟瑟发抖,没有回答。梁立野把他拉起来,像是搂小孩一样抱着这个Omega,他放软语气,低声问:“焉许知,你的信息素呢?”
第四十一章 后遗症(二)
夜真的好黑; 黑到焉许知觉得也许还能隐瞒。
可梁立野在他还未开口时,便道:“不要再骗我了。”
压在耳边的呼吸很热,声音又是那么肃然,仿佛只要他再说一句假话; 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他忍着疼痛; 轻轻吸气; 小声道:“梁立野,你先起来一下; 你压着我的肋骨了。”
梁立野的手蓦地撤开,搂着他的肩膀,换了个姿势抱住他。
就是不肯退开。
焉许知无可奈何; 只能任由他这样抱着。
梁立野的手托着他的后背,手指无意识的擦过脊椎,问:“也是后遗症吗?”
焉许知闭了闭眼,轻声说:“不是; 是必要的手术,我把腺体摘除了。”
“会怎么样?”梁立野的指关节缓缓绷紧。
焉许知说:“没有信息素,不再是Omega。”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仿佛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梁立野却无法像他这样,抵在焉许知后脊上的手顿住; 不知该上还是该下,颤抖着茫然着停顿在原处,直到焉许知对他说:“其实也没什么; 这样一来,还更方便了。”
手指摊开成掌; 压在那后背上,梁立野的声音变得更低; 几近嘶哑,他问:“更方便什么?”
他哽咽一声,抱紧了焉许知,好用力的,焉许知如果是一叠白纸,早就被他给揉碎了。
所有安慰的话都被哽在了梁立野的质问里,他问了一遍又一遍,方便了什么。
没什么是方便的,这不过是在被命运压垮后为了还能活下去而蒙骗自己的借口,都成这样了,都疼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方便的。
梁立野的头埋在焉许知的肩窝里,眼泪微凉,像是冬天寒潮,冻死了焉许知。
梁立野哭了。
以前刚让梁立野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梁立野也总是哭。
那个时候,他在房间里,有几次到了夜里,他感觉到身边空了,转而醒过来时,就发现梁立野走到了门外,偷偷地哭。
隔了很久,漆黑的夜里,梁立野吸了吸鼻子,声音好像套了一层塑料袋,他问:“焉许知,一个人生病看病手术康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还不赖。”焉许知故意笑,被压着的胸口轻颤。
梁立野勒紧了他,凶恶道:“我恨死你了。”
焉嘉乐一早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爸爸和那位叔叔挤在小沙发上。
他爸爸整个人都被叔叔抱着,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被子盖住了整个身体,脸都没露出来。叔叔大半个身体卡在沙发外,人都快掉地上了,还紧紧地抱着他爸爸。
焉嘉乐觉得有些奇怪,从小床上“噌噌噌”爬起来,凑到床边,喊了一声。
焉许知缩在梁立野怀里,睡得很沉。
梁立野听见声响便醒了,睁开眼,看了眼怀里的焉许知,伸手朝焉嘉乐拜了拜。
焉嘉乐望着他们,梁立野压低声音说:“小声些,你爸还睡着。”
焉嘉乐眨眨眼,看着焉许知,突然大声道:“爸爸,你还睡着吗?”
梁立野一愣,下一秒焉许知就醒了。
四目相对,焉许知裹得跟粽子似的,他慢吞吞动了一下。梁立野“唰”地松了手,雪白的被子落开,梁立野的身体往后倒,焉许知下意识想去拽,却被他给带了下去,“嘭”一声闷响,两个人齐刷刷砸在了地上。
焉许知摔在了梁立野身上,不觉得疼,倒是梁立野抽了一口气,忍着疼,眯着眼看他,问他有没有事。
焉许知摇头,从他身上坐起来。刚睡醒人还是迷糊,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
梁立野低头看了眼自己,脸上有些狼狈,他指了指卫生间说,我去洗个澡。
焉许知故意没去看他,把卷在地上的被子捞起来,无视焉嘉乐好奇的询问,坐到床边,小声问:“刚才摔疼了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
梁立野去浴室洗了遍冷水澡,若说alpha和Omega是通过信息素来产生悸动,那么为什么,在焉许知已经完全没了信息素的情况下,他还能对焉许知有那么大的反应。
梁立野双手撑在墙壁上,冷水哗啦啦往下淋。他深吸一口气,把头往冰凉的瓷砖上撞。
刚洗好,从浴缸里出来,就听门外焉许知的声音,“梁立野,你衣服没拿,需要我帮你拿吗?”
梁立野的身体一顿,接着就觉得呼吸不畅,没有一丝热气的浴室在他这边怎么就跟桑拿房似的,热得他直冒汗。
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咽下不停分泌的唾沫,梁立野干巴巴道:“衣服都在包里,你帮我拿进来。”
“嗯,好。”
梁立野侧耳听着门外走远的脚步声,低头看了眼自己,连忙进浴缸,打开了热水。
热气散开,氤氲在浴室玻璃镜上,水流挤在脚指头缝隙里,烫得他发麻。
焉许知打开了门进去,问他要放哪儿?
梁立野背对着,什么遮挡物都没有,背着手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声音沙哑低沉,“那有地方放。”
焉许知就过去,把衣服放下。他见梁立野还是没回头,就提醒了一声,“我放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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