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第4章


相从看向她,即墨与她默契极好,她一个眼神递过来立即明白,道:“我刚才和殷主事说过三哥的意思,他都清楚了。”
相从颔首,转回目光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殷主事一路风尘赶来,现在杏花的事已了,也不用太急着回坊,在这里暂住一宿我们明日起程可好?”
殷采衣自无异议。他这一路可谓是饱受心理生理的双重折磨,做梦都梦见杏花妖来找他算账,真没什么力气动弹了。心思暗转,只是听这少女一席话,条理简洁清楚,作为单纯的下人未免太不卑不亢了些,不会也与三爷有什么关系吧?
女孩子的名节不好随便揣摩,暂且持保留意见好了。他这样想着,点头答好。
相从扬手示意,“殷主事,请随我来。”
“那我呢?”被遗忘的少女哀怨地拖住她的衣袖。
“你去瞧瞧三哥有没有什么事。”
如常的语气,即墨的脸色却更形哀怨。想打发她也不必这么明显吧,三哥什么时候要过她伺候了?她不越帮越忙就是对得起他了。
呜,自己果然要被抛弃了。
不甘地伸手去夺相从手里的杏花,不防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那花已到了殷采衣手中。
“喂,你做什么?”
殷采衣出手前不过是心中一动,没料到她也会出手,一笑之下也并没谦让的意思,“和即墨儿做一样的事而已。”
即墨恨恨地鼓起腮帮瞪他,真是讨厌的家伙,跟她抢人就算了,连枝花也要和她抢。
相从眉目不动,安然敛眉转身先行。
殷采衣一边跟上,一边忍住回头的欲望。不是错觉吧,总觉得后脑凉飕飕的,不知道自己正被怎样诅咒呢。
他一路走一路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几时得罪过小姑娘了,明明是见了谁都可爱地笑着的,独独见了他就变成了皮笑肉不笑,被讨厌得极是莫名。
拂心斋占地极广,过了几处游廊,殷采衣渐渐辨出方位来,问道:“是去亦悦院?”专供来客休憩的院落,他以前住过两次。
相从的脚步微一停顿,“嗯,先去找件换洗的衣衫。春寒料峭,湿衣穿着可不大妥。”
殷采衣下意识一低头,反应过来。他连夜赶路,身上又是汗水又是夜雾,早湿了重衣。不过他天生风姿过人,虽如此也并不怎么狼狈。
心里一时感慨,即墨儿和他对面坐了半天半点也没发觉,这丫头一照面已留心到,不动声色却设想周到地特地找衣服给他替换,两厢遭遇一对比,竟是难得地有些感动起来。
赶上两步,他明了了去处,也就不用她领前带路,“即墨儿和我说送我样宝贝,我只当她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呢。”
“宝贝?”相从略怔,无奈笑道:“即墨又胡说,殷主事见笑了。”
“换个称呼吧。”
“呃?”
“这名号叫得又累又别扭,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相从眼中闪过抹诧色,“上下有别,相从不敢擅越。”
连被吓到也是这么安静的表现呢。殷采衣有一些些摸不着底。他生平所识女子无数,除却侠妓之流,腼腆内敛者大是不乏其人。
但这相从,似乎并不能简单地归入哪一类去。生疏看着很容易忽视过去的人,但只要多一点点相处,就越多觉得一点,不是简单的稳重一类的词就可以形容得尽的,那种安静就好像常年未曾开启的书库里,藏在最深一格的那本书卷,尘封的静。
“其实我们也不算完全的陌生人啊,年会时我见过你的,你也记得我。”摸不透归摸不透,并不妨碍殷采衣继续为他的目的奋斗。
相从一边走,静静道:“我每年年会都会在的,记得殷主事不出奇,难为殷主事记得我。”
固执的丫头,老是“殷主事殷主事”地叫不累吗?
“是吗?不过拂心斋下人多得是,不必特地调了三爷的人过去帮忙吧?”这么一想是不太对,只是他以往从未留意过,不过恍惚记得她的名字,连脸都对不上,自然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什么。
“我只是要见一个人。”相从继续静静地道,“一年之中,我只那时一定能看见他。”
这这这——思绪停摆,一个女子,如此牵挂另一个人,应该大概,那个——不会再有别的理由吧?
心里刚建立起她安静内敛的形象,不想下一刻,她就胆大到把这种事情在明显还不熟悉的人面前说出来,还用的是平淡得像白水一样的口气,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性子啊?
生平第一次,殷采衣悲哀地承认,他被女人绕晕头了,而事实上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打击太大,脚尖没注意地踩进一个小浅坑里,不由踉跄了一下。本来以他的下盘和功力,并不至因此就犯下跌倒的幼稚错误,导致后面状况出现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他本身的走神而反应不及;二则是身边的相从下意识地伸手搀扶,只是她这一伸手,急迫之间反倒转移了殷采衣的重心,颀长的身形控制不住向她那边倒过去。
殷采衣情急侧脸,原是要提醒她放手,不料——
“相从,对不起啊——”殷采衣歉意地开口。
没有反应。
不是真生气了吧?
“我不是有意的,那种情况下,这个——”殷采衣小心地想着措词,“你知道的吧,比较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相从惊醒过来,放下手,见着他表情笑出来,“是,我知道的,刚才是想别的事,不是为这个。亦悦院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
她说完果然转身继续前行,殷采衣摸摸心口,觉得不怎么舒畅。
不生气,不乘机赖上他,连个指责的眼神都没有,这丫头——怎么竟然比他还潇洒的?还是这种事在她眼里本来就算不上什么?自己刚才的担心真是有点蠢。
闷闷地跟上去,不一刻进了亦悦院,随她踏进厢房。
相从开了橱柜,顿一顿,道:“殷主事,你自己选吧。一大早赶来,还没用早膳吧?”
殷采衣眼中光点闪烁,“相从——我想我可以明白,为什么即墨儿这次会瞧我那么不顺眼了。”
“嗯?”
“以后你在我身边呆久了,有人来要回你,就算是三爷我也可以十分肯定。”殷采衣闪闪亮亮地看着她,“我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的。”这样贴心得没话说的丫头,可遇不可求啊。
只是用心而已。
相从笑了一下,真正想说的话仍旧选择藏在心底,“我先去了,殷主事在这里就好,等会会有人送早膳过来。”
“好,麻烦你了。”殷采衣打了个哈欠,从看见床的那一刻起,一夜没睡的困倦就全跑出来了。
第二章 万能丫头(2)
相从转身出去,细心从外带上了门。
平静的步伐维持到出了亦悦院,背靠着院墙深吸了口气,暖洋洋的朝阳照在相从的面容上,剥去了所有沉着淡然的伪装,那一瞬间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表情,激烈得近乎崩溃。
要费多少力气——多少力气才能摆出这一脸的若无其事,扮出这一身的无动于衷。她一直一直记着,无论再努力都忘不掉的人就在里面,在那么——唾手可得的地方。
等待太久太久,久到她几乎不可想象他们还会有如此接近的机会。或者说,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天起,知道她一直记挂的人多年后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个想望其实已经渐渐淡去。
不一样了,物是人非,事过境迁,是这么说的吧。
然而只是,即便如此,即使什么都不一样了,即使他离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已经遥远到不可追忆,她却是——仍旧念着的。
我说,你就从了我有什么不好呢?
记忆里神采飞扬地说着这句话的少年,明明和站在面前的人已经没有一点相同,她却就是醒不过来。
于是再一次爱上。
没有一点挣扎的机会。这个人,只要是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事隔多少年,她就注定逃不开。
宿命这种比较像是借口的说法,有时候偏就成了唯一的理由。
这次即墨的点子是一直瞒着她的,她本来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从那一天起,心神就开始恍惚,更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若是没有清晨街上猝不及防的相遇,有了缓冲的一点时间,此刻自己定然不会从头到尾都是那么镇定吧,不知能装多久,就会再忍耐不住地失态。
眼睛灼热得禁不起阳光并不强烈的照射,伸手掩住,指尖压在额角。
虽然很难,但必须要平复好情绪,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就好,他已经不是以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