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聪明》第38章


只不过是梦。
我心有余悸地抬起右臂细看,果然,刚才还疼得真切的地方现在完好无损。两年多前的淤青早已从皮肤上消逝得无影无踪。纵然那一幕仍清晰如昨,时间早已愈合了一切能看得见的伤。梦境虽迅速退去,但我已再无睡意。
这两年来,往事都历历在目,我却是第一次做刚才那个梦。
我记得当年醒来后匆匆收拾行李离开,逃到火车站才发现,最早的一班直达扬州的车都是当天夜里十二点。浓雾紧紧压迫着感官,守着行李箱在候车室坐立不安了一小时,九点钟便慌不择路地上了重庆至十堰的列车。窗外是迷蒙的大雾,窗内是肮脏的车厢;过去已成历史,未来仍是空白。辗转反侧十小时后。行至旅程的中转站,我在十堰这座无亲无故的陌生的城停留了一星期。
独自拖着行李箱钻进异乡的酒店,我至今还记得那间房的门牌号是1209。就在那间房里,我打好辞职信发回公司,打电话给父母预告归期。我在路边报刊亭买来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换下了手机里那个从学生时代起就用起的号码。过往那么多岁月,在异乡街头瞬间归零。
一星期后回到扬州,我已完好如初。光洁的右臂上看不到淤青存在过的痕迹,身体其余各处细小的伤口也都已悄然愈合。
在家与父母共度了一个半月,那段时间,唯一的工作便是翻译一本薄薄的英文小说。在那之后,我又离开家来到这里。
从那时起,我才明白:只要一天不与往事和解,即使身处再真实的幸福也是徒劳。尤其是在亲人面前,伪装得一切完好,害怕暴露的恐惧感却如影随形。
我还能做什么呢?无非是调整自己,让时间将过去冲刷干净。
若非这个梦,我还以为自己早已将一切梳理清楚,不该保存的都已悉数丢弃。记忆里尚有碎片残存其实无关痛痒,最诡异的反而是长长的梦中全然没有看清前男友的脸。在惊醒的前一刻,黎靖毫无逻辑地出现,那么真实、那么安静、那么心事重重地躺在枕边;我想多看他一眼,这梦却已散。
盛夏日复一日地高悬在城市上空,而我首次在未眠的半夜后站在窗前看日出。盛夏阳光并无太多铺垫,仿佛几分钟就占据了整个天空。
施杰的电话来得不早不晚,正是平时该睡醒的时间。
“嗨,试用期第二天,我来尽忠职守叫女朋友起床!”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朗地传来。
我已换好衣服鞋袜,边聊电话边关上身后的门,朝电梯走去:“早起来了。就你这时间观念,换我叫你还差不多。”
“哟,咱俩的关系不知不觉发展得这么深入了?”他乐了。
“是啊,我马上就要深入电梯里了。除了叫起床,还有事吗?”
“姑娘,你能有点儿现代人的常识吗?电梯里早有信号了!”
“那请问现代人还有何吩咐?”
“周六你休息不?”他这才进入正题。但今天才周日,提前整整一周订约会,太不像他的性格了。
于是我心生好奇:“难道周六你生日?不对啊,这才六月底呢。”
“你就说有空没空吧!”施杰非要先得到答案,再跟我细说。
“你都知道我们每周日排休假,赶得这么合适,我怎么可能没空?”
“那我现在约定你了,周六陪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啊?!”这么快就带我见朋友,还是在如此正式的场合?
“不想去?别啊!我已经是朋友中间唯一的光棍了,你就大发慈悲陪我去凑个热闹呗?”
既然打算彼此相处试试,那么他的朋友早见晚见都是见。何况,刚刚已经先答应了他。
“那好吧。我正要过马路,先不聊了?”
“我知道你正要过马路,你朝右边走几步!”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我转向右边,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路边车窗里施杰伸出头,离我不到十米。见我发现了他,他挂了电话朝我挥挥手,接着打开车门钻了出来。
他刚刚特意坐到副驾驶位上,后视镜里能将我出门的必经之路看得一清二楚。
“笑什么?”他替我拉开车门。
“笑你次次停路边,这回学聪明了,人在车里待着。”
待我上车,他关好门,绕到另一边钻进了驾驶位。
他发动了车。前反光镜上挂着的那只白水晶小猫晃了两晃,车厢里有股浓郁的烘焙香味。
其实再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书店,走路不过十多分钟,车程也就三四分钟。看来,他根本没打算多此一举特意来送我上班,送早餐才是目的。
我心知肚明,配合地替他开了个头:“好香啊!”
“我妈烤的曲奇,特别好吃,给你带了点儿。”他歪头示意香味的来源。
后座上有个精致的便当袋,又蕾丝又拼布,跟我们家沙发垫似的。连老妈的爱心糕点都搬了出来,看来他对终身大事还真是相当进取。
“谢谢!你要不着急去公司的话,进来请你喝杯咖啡,就当感谢你千里送早餐。”书店转眼就到,下车前,我邀请他一起进去。
“行!”他一口答应。本已开始减速靠边的车擦着路侧驶过店门口,绕进了后面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
“这回怎么不停外边了?”我有点儿好奇。喝杯咖啡又无须逗留太久,照他的一贯作风,断不会为了这点儿时间还来钻一趟停车场。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做守法公民,我怕娶不到媳妇。”
“你想娶交警同志?”
“我不想交警同志当着女朋友的面再给我贴条。”
“你女朋友不会介意的,罚单又不用她付。”
“真的啊?”施杰顿时一脸懊恼,“哎呀真失策,早知道你没意见,我就果断停外边了!”
……
今天上午书店有事不营业。早餐后施杰去公司上班,小章一路目送挂着“CLOSE”小木牌的门严实地再次关上,这才狐疑地指指早已隔在门外的施杰的背影:“你跟‘绝对绝对不能要’一起过夜了?”
“你还挺沉得住气!刚吃人家的饼干吃得多欢,转脸就说人家是非。”我嗤之以鼻。
“吃人家的就非得嘴软?”他示威似的又抓起一片曲奇丢进嘴里。
“那你刚才又不嘴硬?”
“你就得瑟吧!”他傲然一扭头表示不屑,“你知道他家多少事?”
他这一问,倒让我有点儿感兴趣:“你知道他家多少事?说来听听。”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不会还当他是个小出版公司的太子爷吧?”
我被他的接连反问弄迷糊了:“啊?他不是大施总亲生的?”
“咳,你肥皂剧看太多了!”小章顿时失笑,“你真不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都聊到这儿了,他还故意卖关子,我瞪他一眼:“这不废话嘛!”
“他们家是卖古玩艺术品的,人家有高档会所,时不时办个展览、捐赠个国宝什么的,可不是在潘家园摆摊儿哈!施杰对古人的玩意儿不感兴趣,所以老头子就弄个公司给儿子玩儿。现在知道了吧?干这个,有钱是其次,有背景才是真的。”
他神神秘秘的神色闪得我一哆嗦:“背景?难不成我欺负了小的,老的就会静悄悄地把我大卸八块?”
“哼,‘大龄女青年惨遭杀害弃尸街头’这新闻标题听着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真不是胡说的?我上次明明看见大施总来公司开会啊。再说,施杰只是副总,公司又不是他的。”我满腹狐疑。
“你傻啊,老头子钱再多也怕儿子败家吧?他能不监管监管吗?”
他这么说也能说得通。
“唉,算了,人家没告诉我,就当不知道比较好。”
“他不说,还不是怕你图他家钱!”小章说着,熟练地两手夹起四只杯子倒扣在杯架上。
“那他图我什么啊?”
“你?图你大龄未婚,无不良嗜好,正正经经。”他一肘子撑在吧台上,半个人斜向我,“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就没一个良家妇女!”
“谢谢啊。”我索然无味地转过身,准备去做自己的事。
“别客气,你想知道几号?问我,我告诉你!”
我站住回过头:“你还给编了号?”
“别废话,就说从几号开始吧!”
我残忍地打碎了他那一脸的得瑟:“留着给他自己写回忆录吧。”
“面对残酷的现实吧!你已经是五号了!”他贼心不死地补充。
正待回嘴,透过玻璃门,见李姐来了。难得一见的是,她先生居然陪着她来店里。今天有本杂志采访李姐,来店里拍照,所以上午不营业。他们两人并肩进门,先生又帮她拉门又替她拎包,甚至连李姐刚从脸上取下来的太阳镜,他都立马接过去帮她收好。这种时候趁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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