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114章


“墓地已经买好,和我父亲紧挨在一起。当初在文先生指挥的战场,河南安阳抗日,他救过我父亲,一个牧师的命。” 
牧师的儿子,一个健壮的美国公民,和他的妻子,伐木工人的女儿一起,忠实地履行了他们的诺言。要不,梓茕怎能在这片墓地找到他的墓碑?墓碑上的姓名稀奇古怪,没有照片。伐木工人的女儿,擦着眼泪告诉梓茕,那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喝了牛奶,他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地和我们又说又笑。第二天早上,他就怀揣着一纸遗书去世了。他的右手,抱着一个小木箱。木箱里,装有小女孩的头盖骨。 
“头盖骨?在哪里?” 
梓茕急忙问。 
“哦,遗书上写着,我们也尊重他的遗愿,把那小女孩的头盖骨,一块儿和他的尸体烧了,合在一起,葬在一起。” 
哦,梓茕明白了,他的表妹,紫竹书院柳荫树下嬉戏的表妹桃子,他把桃子的头盖骨带到了异域他乡。这位叱咤风云妻妾成群的将军,死得多么仁义,又多么苍凉。 
“他的左手,握着这把剑。遗书上说,剑,留下来砍牛排。” 
梓茕的心“咯噔”一跳。 
“什么剑?” 
伐木工人的女儿从她的白色手提包里,拿出一把装饰精美的剑。剑柄锃光发亮。拔剑一看,某“中正”三个字赫然入目。民国三十四年秋,河南安阳。 
凝望着那把剑,梓茕的心沉甸甸的。他觉得这是自己无力承受的历史分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天空旋转,树影移动,眼前的墓碑,也突然活跃起来,翻滚不止。 
他是握着“中正剑”离开人世的。 
要警惕,要警惕啊!我们活着的“同志们”!梓茕想,心中飘飘渺渺地传来当年那个坚强而虚弱的男人,逃到孤岛上去之后,歇斯底里地发出“反攻大陆”的叫喊声。梓茕觉得自己的身,不知处于什么样的时间和空间。说实话,他对军阀大爷有点肃穆乃至崇敬了。挽救国家危亡,毕竟,那是人的信念。他想,信念是一个人生命的根。无论他身飘何处,心灵有根,扎向大地,总不是一朵飘浮的云。离开大陆,告别妻儿,大爷只有四十九岁。不知后来,他可曾遇到相爱和想爱的女人?后来,他在资料上查到,民国三十四年秋天,河南安阳,黄河岸边,中国国民革命军第某战区第某兵团,曾在那里和日寇展开过一场殊死决战。那场战斗歼敌半个师团,缴获机枪大炮数十门。我方一个炮团险些全军覆没。大爷正是指挥那个炮团的中将军长。 
于是,梓茕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我一定要在我们这个庞大家族的族谱里找到他,告诫他。一想到“告诫”二字,梓茕感到捏着“中正剑”的手,又擅抖起来,心里蹿出一股透彻脊背的冰凉与哀伤。 
告诫他,我有资格吗? 
梓茕扪心自问。 
头盖骨,“中正剑”,权力与爱情,这就是一个旧式军人,为之奋斗的一生?他得到了么?他得到的是什么?就是面前这座简单普通的孤坟?毕竟,他辉煌的一生,到头来,也只能是这样的一只孤魂野鬼! 
梦归 
梓茕采访写作的现实与心灵之路,还没有尽头。梦游似的随人流进入车站,小商贩们的叫卖声在梓茕的耳边不断响起。肮脏的卧铺车上堆放着 
瓷砖和大筐。那是山里人艰辛生活的印记。梓茕知道,千百年来,他的家乡经战争摧毁的建筑物,需要重新建造起来。 
高高的天桥,接连不断的电车,慢悠悠地从头上驶过。牵过天空的高压线上,站着一点点黑色的雏燕。那条流淌在青山绿水间的大江,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游春的老人,统一地扶在江边的石栏上瞭望,和牵过天空的高压线上站着的雏燕一起,形成鲜明的对照。这是生灵,这是自然。梓茕不知道他们在望什么。客车开过那座山峰,那道河流,两岸田畴,一望无际。沿绵延起伏的山峦,客车穿过一道深深崖谷,往上盘旋一阵,便进入莽莽苍苍的大山。黄昏,绚烂的晚霞映照在怪石嶙峋的山坡上。那是这一带盛产的磷矿。那一堆堆暗灰色的礁石,似乎来自遥远的大海。当年游击队的战士们,是怎样在这一堆堆乱石丛中,矫健地跃起、准确地瞄准、举枪射击的呢?那真是令人魂牵梦绕的莽莽苍苍的大山啊! 
清晨,梓茕的车,沿着大山深处一座座黑黝黝的矿藏进山。春意迷迷,细雨蒙蒙。那是立春以来少有的一场春雨,淅淅沥沥,飘洒了一个晚上。他的车缓缓行进在轻烟般飘浮的雨雾中,他觉得世界很小很小。很小的世界,很多情。透过车窗望去,云遮雾罩的山峦间,忽然兀出一挂青松挺拔的山峦。车在游动,山峦在雨雾中飘走,天空中似乎悬挂着一幅幅淡雅的水墨画。山道弯弯,时而在飘渺云雾中滑翔,时而车身紧贴悬崖,绝壁上的水粼粼的青苔,触手可及。雨雾中,一挂挂绝壁,似乎沉浸在对往昔战争的回忆之中。断桥下,潺潺流水,静静流淌。矿山黑黝黝的厂房渐渐退去。前方出现了一道云遮雾罩的山坡,山坡上有一群群黑羊在雨雾中蠕动。仔细一看,不是黑羊,而是满坡兀出山地的矿石。啊,这里曾经是弹痕累累的战场,蒋哥和他的同志们弹尽粮绝之后退守这里全军覆没的地方。尸横遍野的历史画面,已在经年的风雨中淡化。山路已无法行走。他打开车门,下车随意步行。山中清新的空气夹着幽幽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抬眼望去,那壁曾射下倾盆大雨般的子弹悬崖顶端,盛开着一丛丛血红的杜鹃花。山水显灵,就这么掩盖了当年那场恶战?沿着陡峭的山路,穿过黑黝黝的岩洞,一堆堆乱石,记载着当年三清寨昔日的繁华。令历史感到深深痛苦的是,土匪窝和游击队的大本营青龙寺,相隔不远。一次次争夺,一阵阵凄风苦雨,谁是三清寨的主人?走出清风寨不远,是一道更深更黑的山洞,进入山洞,他看到了一堆堆枯骨,不知那残缺不全的骨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山中游人,还是当年那场恶战没有来得及收走的游击队战士?黑洞,枯骨,历史让人无法在这里考证到什么。和黑黝黝的仙女洞连通一起的那座寺庙……金顶,当年姚婶的一个支队驻扎在那里。他们举行婚礼的洞房呢?他知道,那对假扮夫妻的中心县委书记蒋哥和汉英的“婚礼”,在断桥边的小学校举行。假扮夫妻的红色日子把他们锤炼为情深意长的恋人。后来汉英怀上了他的孩子。他索性买来一包喜糖分给大伙,就变成了真的夫妻。虽然他们各自心中,还有自己的爱人。这是他们先后于黎明前的黑暗中死去,也始终守口如瓶的秘密。……二狗子和翠莲的婚礼,在仙女洞旁边的金顶寺举行。翠莲那晚正来月经,二狗子呼哧呼哧地和翠莲做了那事,床上一滩血,二狗子惊叫起来,跪在地上。翠莲抹了把眼泪,蜷着身子捱到天明。她本来不爱二狗子。谁叫他是姚婶的儿子纵队副司令呢?翠莲想。女政委代表组织,撮合他们这对革命夫妻。这对游击队里的革命夫妻,远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神圣浪漫美好。翠莲也有姚婶的性格,新婚之夜,她没有获得什么快乐,天不亮就去寺庙禅房,找乡土医生牛瞎子。牛瞎子是姚婶当游击司令的时候,从山下请进山来的乡村游医。那年队伍中痢疾流行。牛瞎子治好了痢疾,被这支缺医少药意志坚强的队伍所感动,便留下来继续为他们治病。如果放在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牛瞎子就算革命队伍中的红色医生了。黎明,金顶雪峰一片寂静,翠莲吞了几粒牛瞎子自制的止血药,把下身紧缠了几根粗布条,便和二狗子一起带着队伍,穿过三清寨,直奔狮子岭,狙击警察局长宋博文偷袭金顶寺。那是起义之前不期而遇的一场恶战。二狗子左腿被子弹击中。抬在担架上,一路滴血。翠莲手挥双枪,掩护撤退。奇怪的是,警察局长的队伍并没有追上山来,原来他只是想来见见游击队中的女政委文秀清……并派人给她送来了一封信,女政委晃了一眼那封信,便懵头转身靠在柱子上发呆。待了一会儿,便偷偷把信纸吞进肚里。究竟信上是什么内容,到现在我们也不得而知。总之,不是叫她下山搬粮食。一说信纸上没有一个文字,只在左上角画了一枝竹叶,几朵梅花。要是女政委意志不坚强,可能就在这件信物传达的消息里死去。……但女政委此刻没有死,她战死在落英缤纷的鹭鸶岛,和她一同战死的还有正流产的翠莲。翠莲是被追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