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绵掌》第14章

我热泪盈眶，起立鼓掌，欢迎她加入左嗓子喉宝俱乐部。她叫谭雪蔓，我现任最亲密的马子。经过我近一年的调教，她的演唱水平已经基本跟我持平，起码我听起来已经左得不太凶了。
三轮歌星郝成功
告诉你一个很跩很酷的名字——郝成功，印象深刻吧？他就住在我隔壁，一个成功的三轮车夫。
可能当初他妈老汉对他的美好前程估算得有点冒靶，如果叫〃郝平凡〃之类的，兴许他的压力就没那么大。现在搞得他不成功便成仁，好像他不混点板眼儿出来就得当众剖腹。于是他扛着这顶沉重的帽子开始跋涉在艰难的人生旅程，宁静的河滩经常留下脚印两对半，那是他柱着拐杖的爹正在给他上人生课。其实郝成功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因为他还不理解〃成功〃这个字眼的含义，他经常扛着根秃头红缨枪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正步走过田埂。哥哥在前面领喊：〃打倒林彪……〃他在后面拖着清鼻涕连忙跟一句：〃……孔老二！〃然而这种惬意的日子没过多久，郝成功就发育成熟了。他先是往成都捣腾大蒜，没成功；然后又捣腾海狸鼠，还是不成功。最后他干脆租了个场地养了几头奶牛，专门向讲究生活质量的市民出售牛乳。眼看奶牛们茁壮成长起来，已经临近收获的季节，但主要产品——奶水却严重不足。憋着他伙同一个Y兽医悄悄给奶牛隆了乳，手术很成功，外观诱人，但好像跟分泌乳液没有好大的关系。气得他把干瘪的奶牛们打发走了，买了一辆三轮车，这才跟成功沾了点边边。他一般盘踞在闹市区，生意好得吓人。坐三轮的往往又是些女耍家，翘着光溜溜的大腿招摇过市，很晃行人的眼睛。郝成功得意惨了，上了发条似的，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般，风驰电掣，经常跟奥拓比速度。就像崔健唱的：〃这个感觉真叫我舒服，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
郝成功喜欢唱歌，但他不喜欢啥子崔健罗大佑，更不喜欢刘德华黎明。他嘴里哼的基本上是当年知青哥哥教他的小曲。心情烦闷的时候，或是应客人之邀，常常憋着嗓子吼上两句。比如他的热门主打歌曲是：〃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情意，怎么能忘记？曼丽啊你曾记得咱俩欢乐在一起……〃当年他学歌的渠道有限，一般都是在公社广播站捕捉最新娱乐消息。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高音喇叭质量很不过关，郝成功竖着耳朵也只能听个大概，所以他唱出来的歌词往往和正规版本有一定差距。比如《亚洲雄风》到他嘴里就变成了：〃我们亚洲，山是刚冒的头……〃还有一首老掉牙的拥军小调，歌词本来是：〃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亲人解放军。〃他可以兴趣盎然地唱成：〃爹啊娘啊送到哪里去？……〃心情欢快，表情严肃。
尽管如此离谱，郝成功还是比较滋润，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三轮歌星。没想到这倒惹恼了一个叫吴胜利的同行。吴胜利比较新潮，居然焗了个黄毛到处飘摇。蹬三轮的时候嘴里也忘不了挂两句新潮歌曲，有时还讴上几句模糊英语：〃冻包没好（Don"t　break　my　heart！），再次温柔……〃
代沟和名字的冲突使吴胜利很恼火，他找到郝成功，讥讽道：〃你很成功哇？你以为你是李宗盛嗦？〃
郝成功也不示弱：〃你很胜利哇？你以为你是谢霆锋？〃
二人从此结仇，互相踏屑。最后竟然影响了郝成功的生意，只要是女人上他的车，吴胜利就纠结一帮二不瓜五的街娃起哄臊皮，害得人家跑都跑不赢，好像郝成功是个〃启发〃大师，专门吃女人的豆腐。
郝成功决定报复。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郝成功一身夜行服，手里捏着半块砖头，悄悄潜伏在吴胜利出没的地带。等到吴胜利喝得二麻二麻旋过来的时候，郝成功突然从墙角闪出，大喝一声：〃胜利哇？老子马上喊你失败！〃一砖头拍了过去。
就因为这句非常提劲的话和一身非常提劲的打扮，郝成功现在很有名。哪个也不敢轻易惹他，害怕他毛了再穿夜行服。
裘大爷看跳水
裘大爷自从给中国足球搞科研失败以后，一直闲赋在家磨皮擦痒，不晓得整点啥子来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他先是喂了一只跛脚鹦鹉，准备寒夜凄凉时跟它摆摆知心龙门阵。不料随便你咋个教，那只烂鹦鹉整死不开腔。后经过鹦鹉鉴赏家鉴定，原来是个哑巴，气得裘大爷把它蒸来吃了。后来他老人家又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秃毛泰国斗鸡，心想等它翅膀长硬了，带它到红牌楼耍耍，哪怕客死疆场也威风了一盘噻。哪想到秃毛斗鸡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把隔壁王老孃儿非常威武的大公鸡的眼睛给啄瞎了，没过一个星期，方圆5公里之内的公鸡母鸡包括鸽子，全部双目失明。在左邻右舍的强烈抗议声中，裘大爷只有忍痛把它卤来下酒了。
实在闲得无聊，眼看着渐渐苍老，2000年奥运会及时拉开了帷幕。裘大爷哪肯放过这等大开眼界的机会，立即奋不顾身融进悉尼赛场。看来只有观看体育比赛能使裘大爷年轻。
那天三米板跳水决赛，熊倪和萨乌丁铁青着脸正在较劲，裘大爷紧张惨了。眼看着萨乌丁秤砣般的身躯一次次砸向水中，居然没溅起一点水花儿，急得裘大爷直喊：〃熊娃儿，往萨乌丁刚才入水的那个地方栽，那里肯定有个缝缝！〃轮到最后一跳时，熊倪还差萨乌丁11分。裘大爷的头顶像蒸笼盖两个样，直见冒烟烟。此时萨乌丁已小心翼翼走上踏板，他平端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闭上眼，嘴唇轻轻抖动着。就在萨乌丁从踏板上弹起的一刹那，裘大爷猛地跳起来，大吼了一声：〃绊！〃
萨乌丁好像被裘大爷吓到了，〃扑通〃一声栽进水池，水花溅起多高，几乎跳了个门板，才得了60多分。裘大爷笑安逸了：〃熊倪雄起！〃
当夜裘大爷越想越不是滋味，心想：如果不是我那么惊炸鼓响地吼一声，他娃娃就是冠军了，这好像对他很不公平，毕竟体育竞技是建立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的。他翻身披衣，挑灯奋笔，连夜给萨乌丁写了一封道歉信：
尊敬的萨乌丁先生：
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超级老体育迷，我深深佩服你良好的体育道德风范和你高超的跳水技艺。你可能不知道，你那最后一跳可能是我给吼砸了，在你入水的一刹那，不晓得你听到一声〃绊〃没有？我想你可能听到了，不然不会绊得那么惨。不过话又说转来有一句说一句，你独霸了〃跳坛〃好多年了，用我们四川话说就是有点跳颤。这次也该让我们的熊倪翻下梢了噻。以前他被洛加尼斯欺到欺到的，后来又换成你，水土要轮流转噻。不过，体育要公平竞争，如果是我那一声〃绊〃影响了你的正常发挥，在此我向你表示千万次的深切歉意。本来我想把你吼成亚军，哪想到一下子吼飙了，被一个墨西哥选手薅了去，想起来有点可惜。二天到我们中国四川成都来耍，我请你吃麻辣烫。
写完这封信，裘大爷舒服多了。当晚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个好梦。他梦见和萨乌丁一起在府南河练跳水，动作非常优美，就是河水有点浅，裘大爷的脑壳被鹅卵石盅了几个包吊起……
吉他大师罗老九
40岁的罗老九最近在一个老同学Party上首次公开表演了他的吉他弹唱。他先是用美声唱法唱了一曲《忘情水》，然后又用民族唱法演绎了一曲《快让我在这雪地撒点野》。尤其是后面这首歌，他根本没有撒野的打算，而是上半身前倾，深情地望着远方，手做喇叭状，像船头的艄公呼喊捕鱼姑娘似的那么撩情。最后一个〃野〃字绵绵长长，渐渐远去，完全根据自己的肺活量决定这首歌好久结束。他享受了一回掌声如潮，并且接受了无数个秋波。罗老九得意惨了。
回忆很久很久以前与音乐的不解之缘，罗老九的心就会潮湿。那是70年代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远房表哥背着一把吉他闯入他的心中。罗老九一阵悸动，他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琴柄，眼睛开始变得月朦胧鸟朦胧，嗓子哽咽着问：〃弓……呢？〃表哥笑了，嘴里的白牙很整齐：〃你以为是小提琴二胡嗦？这个是用手指拇来弹的。〃说毕，表哥很潇洒地在琴弦上划了一下。罗老九的背脊骨立即酥软，他完全被这把富有魔力的乐器俘虏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完全是抱着吉他发育的，虽然他的手指有点粗，像刚出土的胡萝卜，经常一根指头按住两根弦，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投身艺术的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