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浮世恋-她的多次跨国恋》她的多次跨国恋-第29章


我捧着巧克力,很感动。 
午餐慢慢的用完,他优雅地结账,感谢红房子这些年来始终如一的口味和服务。并把几枚法国钱币作为小费送给了服务的小姐,女孩子很高兴,赵睿的父亲优雅地站起了身,微微欠了欠身说:我会再来。 
我搀着他走出红房子,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另一盒巧克力,一样的绛红色的绸带,对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帮我把这盒巧克力带给赵睿的母亲吧,她喜欢吃甜食的。 
我点点头。 
老人家宽慰的笑了:那我就不特地去看她了。 
这是我和他的唯一一次见面。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潇洒地跟我挥别,朝着长满梧桐树的大街缓缓走去,最后一句话是:我想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散散步。 
我一直以为,还会再见到他,但是,今天,赵睿告诉我:他走了。
61.无言以对
我哭了,在电话里。 
赵睿在电话的那头,没有声音。 
我告诉他:真遗憾,我真抱歉,没能在法国见他一面。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赵睿冷冷的说:他走的时候还问起你什么时候来法国团聚,说两个人不能分开太久,感情再好,也走不到一起。 
我擦掉了眼泪,哽咽着:他说的,总是对的。 
我们都有点难过,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赵睿说: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是说想把骨灰送回上海。不是这个原因,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愿意再回来了。说真的,以前我总不能原谅他,觉得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他为什么还要走。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块土地是你无法面对的,也真的会有一个地方是你终身不想涉足的。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想回来,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看不见,就不会那么烦了。 
你母亲呢? 
很伤心。他们这辈子太苦,想珍惜也珍惜不了。我们呢,是太好,都不懂得什么叫珍惜了。 
我无言以对。
62.告别
赵睿给父亲办了一个小规模的追悼会。我和他的母亲都参加了。人来的不多,都是白发苍苍、脸上很多故事的人,大家都沉默着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临走时,一个个轻轻拍着赵睿的手背,哽咽着,蹒跚离开。 
追悼会后,赵睿和我坐在草坪上,就像我们相识后第一次约会那样,坐在了公园的草坪上,不过半年,他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他看着我,还是从嘴角不屑地问道:你不是说怀孕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笔直地吐了出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笑了:到底是学文学的,一切都像个故事。 
我看着他:编倒是该有更精彩的故事,偏偏不是。正因为一点意思也没有,就没必要再说了。说的人累,听的人烦。 
那就不谈。 
什么时候打算签字,离婚呢?我直视着他,问道。 
赵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其实,我本来觉得拖一段时间,也许大家都还有一个思考的余地,是我幼稚了。这种事情,一旦提出来,基本上就没什么余地了。我只想请你告诉我真相。 
你学了这么些年历史,你觉得看到真相了吗? 
起码你可以考据,大致还原出一个事件的原委。 
真相就这么重要吗? 
起码对我,很重要。 
没有真相的,我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相?我只知道,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原因已经太不重要了,这道裂痕存在着,永远不可能消失。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和你带给我的痛苦,我们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至于历史,在我看来,只是一张大事年表。我们只需要记得几几年几月发生了什么转折性的事件,甚至连几号都不用记住。那就是历史。何况我们这些鸡零狗碎,它们真的太不重要的了。 
赵睿没说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泥: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 
我也站起身,我们四目相对,以一个惨淡的笑容结束了这次见面。 
三天后,我们平静的签署了离婚协议,这是我和赵睿最后一次见面。
63.夏天来了
接着就是大病一场,病的歪歪斜斜的日子里,夏天就这么来了。 
我缩在被窝里竟然也没觉得热。那天,陈光明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老天爷,求求你了,我都快热晕了,你这么盖着被子,要出人命的。 
我懒洋洋的应了一句:热吗? 
37度,你说热不热? 
还好啊。 
怎么搞的,连冷暖都没知觉了?我告诉你,这样可不行啊。都多少天了,还这么躺着,你打算躺一辈子啊?这我可受不了。你还是出去走走吧,看看这世界都变成什么样了? 
你想出去就出去,干吗非拖着我? 
我不想出去,但也无法忍受你永远这么躺着。 
你放心,我会起来的,但今天,我还想躺一会儿。 
陈光明真的有点忍无可忍了,他的嗓门高了起来:你的小说呢?不写了?还有美国,人家在问你要材料,你怎么打算? 
我早就说了不去的,怎么还提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说不去的?我都推荐你了,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自始至终,我什么时候说过去的? 
你?好,我不跟你理论。这玩笑你未免开大了吧。 
说完,陈光明摔门而出。 
你去哪儿? 
我叫的时候,陈光明没有回答我。我想,大概他终于烦厌了我的悲伤,说实话,我自己也渐渐烦厌了这样的悲伤。窗外那一阵阵专属于夏日的动静,平素仿佛隔的很远,但今晚,这声音竟轰然闯入了我的房间,罄罄哐哐。 
陈光明是对的,我真的应该出去走走了。 
起床,打开衣橱,我一下子有点恍惚了,这么多的色彩,好久都没碰了。最后一次穿的还是毛衣呢,天天穿睡衣的我已经找不到穿裙子的感觉了。终于翻了那条以前最喜欢的暗花的绛红色的泰丝连衣裙了,套了上去,有点紧,我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头发乱蓬蓬的,身材微微发胖,睡眼腥松,整个半报废的样子。我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小腹收进去一些。我拿着大梳子理了理头发,用手在脑后笼了起来,这样看上去好多了。 
我决定出去走走,去莫里哀路走走。
64.下一个路口
今晚的夜色这么陌生,我觉得自己像从世界别的角落突然降落到这里,城市里到处都是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表情。这个城市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的,都爱上了粉红色,浓浓淡淡的粉红色飘浮在城市中,若隐若现的肉体和若隐若现的渴望,从她们微微踮起的粉红色的足跟使劲往上挺立的一个动作中轻轻流露。 
我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很久,对这样翠绿梧桐、粉红衣衫的世界隔膜了。复兴公园边长 
大、变老的那群人一定也有和我一样的感受,特别是在夜晚。此刻,周围那些老房子已经拉灭了灯泡,白天他们拉胡琴、下象棋、打瞌睡的地方,此刻正来往着金色的车、银色的车,车里上上下下的男女,头都仰得很高、仿佛从没有经历过拉胡琴、下象棋、打瞌睡的过去,生下来就有个弹钢琴的妈妈、说法语的爸爸。这些面孔,白天的老人一定看不到,就像这些面孔也看不到打瞌睡的老人一样。 
也许只有在这个城市,才会拥有如此不同的两张面孔。我到底是哪张面孔呢?我自己也弄不清楚。陈光明呢?吴限呢?赵睿呢?他们又都是怎样的面孔呢?还有,几年后、几十年后,他们和我又都是怎样的面孔呢?我不敢这么想下去。 
我沿着梧桐树的倒影一路走着,很慢很慢,我想数数这条路上到底有多少棵梧桐,想到这里,自己都得意地露了笑容,多好的题目——路边的567棵梧桐树,哈哈,可以当小说的题目,也许只有像我这样无聊的人才会关心,这条路到底有多少棵梧桐树?我决定明晚从西往东数,后天再从东往西数,大概连着数三次,就会有个确切的数字了吧。 
很好,我为自己每天出来走走,不至于忘记这个城市、或者被这个城市忘记,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梧桐树的倒影很美,枝枝桠桠勾勒着夜的地面,天空如果再起一点微风、飘一点小雨就更美了,那样夜的地面会有一点动感、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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