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180章


可宫中侍奉的宫人已一个也不认识,连殿外都站满了值卫。
我被软禁了,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
囚禁我的人,是萧宝溶。
可我到底过了将大喜大悲刻在脸上的年纪了。
盯着满是繁复藻纹和凤纹的彩绘天花,我只是搂紧藏于被底的小衣,黯然地笑了一笑。
甚至,当萧宝溶前来探望我时,我都能平静地望向他,不哭不闹,不喊不叫。
“恭喜陛下,阿墨病来如山倒,正好让陛下从头收拾旧山河,再不用担心有人拦着了。”
我淡淡地笑着,将眸中如钩的锋锐掩饰,努力像他遇到急难时从表现得那般从容淡泊,风度超逸。
萧宝溶并没有走近前来,听着我淡淡的话语,不改一贯的镇定优雅,只是苍凉得出奇。
“朕从没后悔过将你留在我身边养大,但朕真的不知,长大了的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阿墨了。”
我到底愤恨,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如果我只是那个处处依赖着三哥的阿墨,大约我们还会是最好的兄妹吧?我到底拦着三哥的路了!”
萧宝溶唇色淡淡,颤动片刻,才微微扬开,“朕从没嫌你挡我的路。倒是朕,成了你和拓跋顼联手一统天下,从此凤凰和鸣的绊脚石了吧?”
我顿时羞恼,叫道:“三哥,我从不记得你以前会这般器量狭窄、猜忌善妒!”
萧宝溶宽袖垂落,清浅的水色,安静无力地飘摆。他的眉宇,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厌倦。
“不错,朕已一再提醒自己,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选择你想要的生活。前提是,你不能背叛朕,不能背叛我们相依相扶那么多年的情谊。——即便,无关男女之情。”他阖上那融化般的星眸,缓缓道,“直到那天萧氏兄弟闹事,朕勉强平定回到宫中,御医呈上你早上所服药的药渣,告诉我是堕胎药……”
眼中那团融化的液体快要滴落,却又生生逼住,夹在长睫间盈盈闪着悲伤和绝望。
“阿墨,你可以想着和你的爱人双宿双飞,也可以想着怎样将南朝的江山无声无息地送给你的爱人。但你当真连一点念想也不肯留给朕么?”
··我忽然明白了萧宝溶和我反目的原因。
我不喜欢他的心腹来给我安胎,但他却还关心着自己的骨肉,多半还担心着我的身体,所以留心让人将我素常服用汤药的药渣每天取了送太医院检查,以此确认我和胎儿的健康状况。而那天我知道胎儿很可能保不住,的确想把它堕下先保全我自己。懒
可那药我根本没喝。我同样地很怕萧宝溶会伤心。
我振足了精神,苦笑道:“三哥,我的身体委实吃不消了,孩子也基本没希望保住,我才听从了大夫的建议,准备先打下来。可我并没喝那药,我把药给倒了,希望能有一分指望,为三哥生下一个漂亮的小皇子。可我……我到底没能保住……”
萧宝溶的面容依旧清冷沉静得如同冰雪覆住,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他捏着袖口的指尖白皙得看不到血色,指甲如压于白雪上的冷冷一层青玉,很轻微地颤动着。
“朕会查清的。”他慢慢转过身,如零落了一层清霜般萧萧落落,疲倦自我那华美妍盛的屋子往外走去,声音压抑至几不可闻,“如果朕发现你有意打掉朕的孩子,朕永不原谅你!”

这是萧宝溶对我说过的最重的话,纵然轻得快要听不见,还是让我呻吟了一声,无声仆倒在锦衾间落泪。
依稀感到,我连萧宝溶的疼爱也已失去了。
仲冬了,天气果然冷,再厚的锦衾,再多的暖炉,也不能驱走血液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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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恹恹地度过数日,总算医药还算周全,身体渐渐有了起色,而萧宝溶竟再不曾过来看过我一眼。
我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如小落、小惜等人,也只能证明我曾倒掉一碗药而已,至于是寻常的安胎药,还是堕胎药,她们就不知原委了;而为我治病的大夫,一见我被幽禁,只怕打死也不敢说是他们为我出的主意,要把龙嗣打掉了。
即便萧宝溶有几分相信我可能没吃堕胎药,但他一定可以认定,我的确打算为了保全自己而打掉他的骨肉了。
而以目前的形势,他既然借我重病之机将我幽禁,必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萧彦留下的旧部,确立他至尊无上的南方帝王地位。
想来现在的宁都,正在动荡不安中翻滚着血雨腥风;而我困于深宫之中,连踏出殿门都有数名身手极好的内侍贴身相随。至于蕙风宫的宫门,这些内侍绝对不让我靠近三尺之内,比当年吴皇后还防守得严密许多。
我承认他做得很彻底,彻底到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便这么容不得我。
他该清楚其实我从不想和他作对,我要的只是保全我生父的旧部,以及我自己的地位稳固。他为什么会猜疑我想弃他而去,甚至会认为我打算将他的江山送给拓跋顼,预备和他双宿双飞?
便是定东相会,那许多人眼目之下,他该知晓我和拓跋顼并无太过逾越。以他一贯的胸襟,没道理如此猜忌。
难道成就帝王霸业的,当真必须做到无情,斩绝一切亲情爱情,连曾经最珍惜的人或物都不得不放弃?
我始终不相信萧宝溶会连我都舍弃,直到一次次地要求见他,一次次地被拒绝,并且每次都是很明确的答复,“公主,皇上说了,他不想见安平公主。”
小产后我的身体并不好,时常畏寒发烧。记得以前萧宝溶被囚,我虽顾忌多多,但如果听说他病了,或者他想见我,我从不曾拒绝过。
但萧宝溶居然也能无情若斯。
他虽然有着满腹诗书,风华绝代,可毕竟生长于帝王之家,到底不能免俗。
而我原先不愿意深想的点点滴滴疑点,也在我日复一日的失望乃至绝望中串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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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整整一个月的幽禁生活,我的病势略好,人却已枯槁如木。我没有萧宝溶那等沉静坚忍的心境,蕙风宫也不如颐怀堂那样敞阔明亮,风景怡人。
对着一方苍白的天空,和严冬季节宫中与我一样枯槁的花木,我很多次崩溃地想大哭大叫,但想着再不会有人过来安慰一句时,我默默地将所有的艰难苦楚硬吞下去,静候时机。
只是,心头的烦乱和痛楚越来越难忍,被冷落羞辱的怒火越来越灼烈焚烧着理智。我很担心,在可能的时机到来之前,我已因为忍受不住这种失去骨肉的伤痛和无处安慰发泄的囚禁而发疯。
但总算,我想要的时机,在我没有发疯时便已来到。
那日我正静静卧于锦衾,一遍遍地啃啮着丝帕一角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
有脚步声,有铠甲甲片相击声,有属于军中男人的粗犷厉喝声,还有宫中主管小心翼翼的解释声。
久经风雨战事,我立刻醒悟,必是出了状况,有大批人马赶了过来。不是想救我,便是想将我带出蕙风宫。
如果是救我的人,早该听到守卫的喊杀声了;现在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有人想将我带出蕙风宫。
··宫中主管陪小心,定是因为此人是奉皇命而来,而我静卧休养时又不喜欢人打扰,一时有些犹豫……
心念电转之际,我猛地跳下床来,推开向着屋后一处荒芜竹园的窗扇,捡起自己的一只绣鞋,远远摔出窗外,另一只则脱落在屋中的帏幔之下,然后飞快地奔往床榻后,打开一只不引人注目的半满衣箱,迅速将身体藏入,阖上箱盖。懒
这时候,外面已是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长公主,长公主醒了么?皇上有旨,令公主即刻觐见!”
因屋里没有应答,外面的人显然不耐烦了,武者结实的一脚狠狠踹在门上,已听得破断之声响起,杂沓脚步纷乱而进。
我已藏好身,静默在箱中等候,不出意料地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和推断。
“啊,公主……公主哪去了?”
“被窝还热的!”
“看,那里有公主的绣鞋!”
“糟了,一定是秦易川的人捷足先登,将公主救走了!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快追,快追,应该还来得及!”虫
秦易川!本该驻扎在江水之畔的秦易川,出现在了京城!我在箱中悄然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内内外外凌乱聒噪了好一会儿,我正提心吊胆时,嘈杂呼喝声忽然转为喊杀惨叫声,顿觉衣箱内的空气给抽干了般憋闷起来,攥着满掌的汗水,时冷时热。
屏住呼吸,身体无力地跌仆在软软的绫罗间,却又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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