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第96章


然而……
地面轰然崩塌……
封衣遥脚底悬空,整个人随着无数块松落的岩石快速坠落下去……
花以怜瞪大双眸,手臂悬在半空,跪地崖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点,很快消逝在谷底的白色雾霭之中。
掉、掉下去了……
不在了……
那个人不在了……
她居然……连他的一片衣角也不曾触到……
她最深爱的人,真的已经,抽离开她的生命!
而那两个人,一个因恨、一个因爱,是否依然会在地狱里纠缠无休?
花以怜不敢置信地跪在悬崖边,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木然地对着谷底发呆。
“怜儿,小心——”
玉晶姬趁她不妨,借机施出绝情绵骨掌,快绝狠辣地袭向她背后,怎奈眼前晃过一抹白影,祈云修竟是毫不迟疑地替对方挡下这一掌。
花以怜听到喊声,终于惊醒回首,却瞧祈云修倒在地上,身体像断了线被摔坏的木偶,剧烈不止地抽搐,隐约能听到骨头一点点咔嚓断裂的声音,正从他的体内传出。
“云修!”花以怜大惊失色,扑上前尖叫,“云修!云修!”
纵使痛不欲死,但耳边仍是清楚地听到了,她朝自己喊的是云修……不再是师兄……
这一回,他终于派上用场了……
玉晶姬眼见失手,暗自一嗤,下瞬忽觉胸口传来剧痛,低下头,才看到自己胸前透出的银亮剑尖,她瞠目震愕,缓缓转过视线,凝着那人,脸孔猛地扭曲抽动:“你竟然……还没有……”犹言未完,人便倒了下去。
孟湘环收回手,冷冷笑了下:“戏还没看到最后……我又怎么……能死呢……”朝祈云修的方向望去一眼,一抹温柔得近乎虚幻的笑从他脸上浮现,随即撑着全身的力终于枯竭,倒地气绝。
“云修,云修,你答我一声,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不要了,不要再离开了,不要连你也离开我了……云修、云修……”花以怜捧起他惨白如雪的脸庞,搂在怀里,已是悲痛到泣不成声。
“不要碰他。”一个苍老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凛然含威,使人闻之,莫名地就会遵从。
花以怜抬起泪眼星眸,在刺目的阳光下,隐约见得一个伟岸的身影。
“他已经中了绝情绵骨掌,你若再随意动他,他便会立即骨散筋离,眼下他除了五腑功能如常,其它地方皆已无用了。”那人本是缓慢的语调中,渐渐流露出某种兴奋之情,“老朽平生精研医道,专解奇难异症,他因未被击中要害,此刻尚留一口余息,如果交给别人,他绝撑不过十二个时辰,倒不如交给老朽用于研究,说不定还能挽回他一条性命,但即使医好,他也将武功尽失,全身瘫痪,此生亦难有复元之望了。”
花以怜呆滞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地恳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那人颔首,俯□,快速点中祈云修身上几处要穴,从包袱中取出两条白绸缎,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绑法,将祈云修全身捆绑住,背负肩后,伴随一声清朗的长啸,在众人眼前消逝。
“阿弥陀佛……”面对这一场惨烈的激战,智太方丈发出长长的叹息,仿佛在安抚着那些逝去的英魂。
妖女已死,群豪终于回过神,一阵欢呼雀跃,他们冲进西月宫,不久便找到解药,拿给在场所有中毒的人服用。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有名黄衣少年静静站在崖边,他正是罗照翰之子罗鸿诚,望向阮湄裳坠下的深谷,他眼神痴痴,伸开双臂,伴随空气中那一缕徘徊不散的冷香,未曾犹豫地跳了下去。
鹊儿手执轻笛,曲音悠悠哀绵,如泣如诉,与霜儿来到孟湘环的身侧,将他背起来,三个人的身影,一起遁隐在谷雾深处。
云散了,风停了,天空蔚蓝,阳光照耀大地,芳草野花开满群山,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
花以怜依然跪在地上,安静得仿佛泥塑木雕。
妖女死了……
众人保住性命……
江湖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可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呢?
叮……叮……
一滴滴的水珠,溅湿自己空空的两手,深爱的人已经离她而去,再不会对她微笑,再不会为她拭掉眼泪,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
春风吹在身上,明明是暖的,然而衣遥,没有了你,一切都好比处在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孑然一身,痛入骨髓,永无尽头……永无尽头……
……
五年后。
“娘!”屋门被推开时,男童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好比欢快的小兔,快速扑入对方怀中。
女子挽发素裙,容色明丽,抱住怀中的男童,疼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寻儿乖,等久了吧?娘今天去完绣庄,就到镇上买了些你平日爱吃的糕点。”
封凌寻眼睛一亮,抬起头,小小年岁,眉目已是生得日渐俊美,依稀有了那人的影子。
“没有的,娘,寻儿没有等久。”他双眸犹如宝石焕着光彩,目不转睛地盯向母亲手中的篮子,虽是焦急,却仍乖乖站在原地。
花以怜轻笑,知他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将篮子放在桌上,张口道:“吃饭前,记得要先去……”
怎料封凌寻已经跑到水盆前,认认真真地洗净了自己两只白嫩的小手。
花以怜见状一笑,不再言语。
封凌寻见母亲为自己买了藕仔糕,欣喜万般,立即拈起一块塞入口中:“娘,好好吃呢。”
花以怜用帕子替他擦着嘴角残渣:“慢些吃,别急。”
封凌寻又拿起一块递到她面前:“娘,您也尝尝。”
对上那一双天真无邪水汪汪的大眼睛,花以怜轻启唇齿,含笑咽下。
“娘,好不好吃?” 他忽闪着蝶翅一样长长的睫毛。
“好吃。”花以怜微笑回答。
封凌寻又搬来小木凳,站在花以怜背后,主动替她捶打肩膀,过去一会儿,忍不住问:“娘,娘,寻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花以怜忍俊不禁地问:“寻儿为什么想长大?”
封凌寻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回答:“因为长大了,寻儿才能帮娘做许多事啊,娘每天都要绣布样,还要送到绣庄,如果我长大了,就可以帮娘买菜做饭,帮娘把布样送到绣庄,娘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啊。”
几句话语,由一个纯真的孩童讲来,更显得深切感人,花以怜听得心底一暖,忽又一酸,摸上他的小脸:“娘知道,寻儿最乖了……寻儿永远,都是娘的宝贝……”
封凌寻喜得整张脸庞仿佛开花一般,笑容格外灿烂夺目。
就在此刻,门外响起叩门声。
花以怜正纳罕是谁,封凌寻已经跳下木凳,跑去开门,当看到来者,惊呼一声:“啊,娘,是乔大侠来了!”
乔臻长发高扎,身穿深蓝长袍,腰束枣红丝带,衬得整个人神朗容俊。他疼爱地拍拍封凌寻的小脑袋瓜,纠正道:“乔大侠不好听,还是叫我乔叔叔好了。”
眼前人正是倍受武林尊敬,身怀绝技人称南拳震手乔臻,封凌寻小小的脸庞上,充满崇拜敬仰之色。
乔臻看着看着,心里便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接着,发出一缕低不可闻的叹息。
当发觉那人从屋内走出,乔臻不禁抬首,望见眼前不过二旬出头的年轻少妇,就想到昔日她冷若冰霜宛如洛川神女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而现在,依然清美高洁不可亵渎,与他之间,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遥不可及。
花以怜虽显意外,但还是淡淡笑道:“进来坐吧。”
对待自己,她的态度永是这般淡然客气,乔臻目中有哀涩浮现,随即点头,踏步而入。
对方今日突然拜访,花以怜想他定是有话要说,是以到了客厅,便叫封凌寻去院子里玩耍。
乔臻目送着封凌寻瘦小的背影离开,那份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孩子半年多没见,又是长高了些。”
花以怜沏好热茶,将茶壶杯盏摆在盘内,端盘缓步至他跟前,笑容依是淡淡:“嗯……倒是乖巧听话,平日里很少让我操心。”
“有其母必有其子,是你这个当娘的教导得好。”乔臻见她替自己斟茶,忙不好意思地起身,“还是我自己来吧。”
花以怜点点头,没有坚持,与他隔几而坐。
乔臻不由自主地叹道:“他长的……真是越来越像……”话音一断,便只剩沉默。
花以怜身子轻轻一抖,双手紧握的杯中,已是涟漪四绽,昭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她垂下眼睫,什么也没说。
过去半晌,乔臻才打破寂静:“我这次恰好经过延州,想你们住在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究竟是顺道还是有意,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花以怜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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