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第36章


“瑞诺?” 
“今天晚上的行动非比寻常……” 
他皱起了眉,露出了焦虑的神色。他很少这样,开朗是上天赐给他的最重要的特征。 
“别担心,孩子。”我安慰他。 
“我担心的是你。很危险。” 
“瑞诺,你应该为你自己、为你的其他的同伴担心,但就是不要为我担心。相反,在危险的时候,你首先应该想到那个能够战胜它的人就是我。”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想传递给他我的信心。但瑞诺的眼睛里仍然充满疑虑犹豫,他仍不肯相信我是个不死的人。 
我的普通人的孩子,大概只有神迹确实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会相信吧。不过没关系,我跟随他,就是为了保护他,我可以用我那无数个生命中的许多个换取他的幸福。 
深夜,四下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街道上迷漫着一片阴沉沉的雾气,在那无垠的空间里只有几个光亮的点子在闪烁,就像是凄凉的星星。 
我们经过几条岔路,走进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子。巷子一边有一堵高墙,墙角处就是那座小楼,另一边是个小园子的篱笆。 
小搂就是约定的地点,在二楼有一扇窗子开着,一道柔和的光,从那窗口射出,照亮了园子外面的两三棵栎数,在树叶上洒下一片银光。 
时间到了十一点,我们按照约定的暗号,走进小搂。 
三名从伦敦指挥部来的联络员和两名当地的抵抗运动成员正等着我们。我们立刻开始工作,交换情报,听取指挥部的指示,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谈话进行的很快,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完一切,近可能减少被怀疑的机会。 
会面即将结束时,一直守在楼下和窗口处的人突然回来,说有一队士兵向这个方向来了。我们立即准备分散逃跑。 
当然,首先要保证伦敦的联络员的安全,他们跟着熟悉地形的抵抗运动成员经过后院的篱笆逃到附近的楼房,再从那里转移;而我和瑞诺,加上刚才放哨的两个人在他们逃跑的同时将房间中一切可疑的报纸,印刷品,传单,纸条统统扔进炉火中烧毁。 
最后一张纸片被扔进火中时,房门被踢开了。一位身穿党卫军黑色制服的军官走进来。我和瑞诺站在炉子前想挡住他的视线,但空气中到处是焚烧纸张的气味,他发现了已经开始变成黑色却还未完全烧成灰烬的纸片。 
“在烧什么?!”他问。 
“报纸,”瑞诺回答,“用来取暖。” 
这话倒也不假,时值深秋,夜间已经很冷了。 
军官环视房间,眼睛不停地在我们身上转来转去,突然他发出了命令:“抓住他们!” 
几个士兵冲上来,我挥拳打中了一个人的脸,瑞诺用台灯砸中了另一个的肚子,那两个抵抗组织成员则开了枪,打死一名士兵。 
狭小的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枪声。在一阵子弹的袭击下,德国人暂时退到了楼房外面,我们四个人看准机会冲了出去,分别向两个方向逃跑。 
我的胳膊上被子弹擦破了皮,流着血,但对我而言这不算什么。我跟着瑞诺七拐八拐在街道中穿行,想甩到对地形不熟悉的追兵。 
我们在混乱中跑到了塞尔旺多尼街,但这条街道太宽了,不利于逃跑。瑞诺边跑边寻找一条小巷子。而此时,身后的士兵追了上来,地形对我们很不利。 
很快,几下闪光和枪声,子弹从我们身边‘嗖’地飞过。 
“啊!”瑞诺叫了一声,差点跌在地上。 
“你受伤了!”我喊。 
“没事,小腿上的!你先走!” 
“不!”我紧紧拽住他,“我掩护你。记住,记住,我不会死的。” 
我回身向敌人又开了几枪。枪法不太准,只能阻挡很短时间。我拖着他继续向前跑。 
突然,就在我们前方,出现了几个敌兵,他们一定是从别处绕过来的,堵在街口,枪平举着,对着我们。 
“瑞诺!”我大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抱在怀中。与此同时,敌人开火了。我感到身体被撕扯开的痛苦,子弹旋转着嵌进我的肉里。 
“打死了!”在突突的血液直冲我的大脑之际,我听见有人这么喊。死了?不,不,还没有,我不会死,瑞诺也不会。我可以死十次、一百次,只要他活着就行。 
我活像一个死人一样倒在地上,把瑞诺牢牢地压在身体下面,不顾我一张嘴血就会喷出来,在他耳边说:“装死。” 
士兵围了上来。我想我一定受了很多伤,样子一定很可怕。他们看到我就确认我必死无疑。 
“完蛋了。”一个人说。 
“对,肺被打穿了。” 
他们用脚踢了我们的‘尸体’几下,慢慢走开了。 
我的背后就是冰冷的地面,那粘稠滑腻的就是我的血,我不敢起来,不敢动,生怕那些士兵会突然回来。于是我们躺了很久很久,躺到黑夜在被短暂的火光打断后又重新凝结之时,瑞诺慢慢爬了起来。 
“哦,天啊!天啊!”他激动地,压抑地叫着。 
他的手上全是血,我想那是我的血。 
“没事,”我努力作出微笑的表情,但那笑容一定非常难看,“我不会死,只是太虚弱了。快,我们回去吧。” 
他立刻背起我,用他那条伤腿把我带回了家。 
半路上我就睡着了。受的伤很重,流了很多血,虽然我的肌体在进行自我修复,但留在身体内的子弹造成了阻碍,应该尽快取出来。 
他把我放到床上时,我醒来了。灯光下他的身上到处是殷红的血迹。 
“瑞诺!你受伤了吗?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我问他。 
“你怎么还有时间关心我!”他抓着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他一定是太着急了,才不会顾及我的伤口那么用力。“你看看你自己!你说你不会死,可是看这些伤口,它们还在流血!我要叫医生,我必须去!” 
“瑞诺!瑞诺!”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他不放。他居然想到叫医生,他居然这么想,他的理智、聪明都不见了吗? 
“你是要把敌人带到这里吗?”我说,“你受了伤,以这种样子叫医生来给一个显然是被德国人打伤的人看病吗?现在医生都是我们的敌人!你是想杀了你自己,再杀了我!” 
瑞诺哭了起来,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抓着自己的胸膛。“可我一个人救不了你!” 
他跪在床边,湿润的脸庞埋在我的手心。 
“我的孩子,”我捧起他的脸,看着他,“你能救我,一个人就可以。只要你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奇迹,只要你勇敢,就能做到。我死过很多次,了解这个受诅咒的身体,它的生命力超出你的想象。是的,现在它在流血,伤口在叫喊痛苦,但是不要紧,这是因为子弹还在里面,只要取出来就好。” 
“那不可能,我们没有手术刀,没有麻醉药……” 
“哦,瑞诺,你怎么还不明白,没时间找那些东西了。你不是有一把牛角柄的小刀吗?那足够了……” 
每说一句话,我的肺都发出咝咝地声音,就像是撕纸,嘴角都会涌出一股鲜血,那个德国兵说的没错,肺被打穿了。我这样子一定很吓人,瑞诺的手被我狠狠地捏着,指甲都陷到肉里。他害怕我。 
“……好的,好的,我会这么做。” 
他简单地将刀子消毒,攥在手里,颤抖着。 
“别犹豫,瑞诺!” 
刀片刚刚割入肉体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紧接着,疼痛袭来,钻心的痛楚沿着脊椎奔窜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咬着手帕,咬我随手抓到的报纸,咬我自己的手臂,只求不要喊出来。恐怖的折磨,但我却感到莫名的兴奋。多么痛苦啊!我每一根神经都饱偿痛的滋味,但这样的痛苦只有活人才能体会。我活着,这样的真切,那刀片的每一下切割都仿佛划过我生命里经历的所有的痛苦。我活着,不是一个死人。 
最后一颗子弹被剜出来后,我感觉舒服多了。瑞诺手里的小刀‘啪’地落到地上。他搂住我的脖子,失声痛苦。 
“瑞诺……我的孩子,别哭。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你受了这样的苦,就为了救我的命。” 
“这没什么,孩子。我这样的身体,是很适合当一面盾牌的。” 
独舞 
亨利·德·吉兹(1550-1588)。吉兹公爵。安茹公爵的堂兄。 
亨利·德·瓦卢瓦(1551-1589),安茹公爵,1574-1589为法国国王亨利三世。 
一。1559 
卢浮宫。二楼西侧小房间。 
一个8岁的男孩独自站在房间中央,他伸着右手,脑袋也向右歪着,保持这个姿势有几分钟了。 
他比一般的同龄的男孩要瘦一些,皮肤也白一些,大眼睛又黑又亮。不过他现在却皱着眉,用一个8岁男孩不常见的严肃神态在思考什么事情。 
他放下右手,然后又伸了出去,这回左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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