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第35章


但是,他们并未真正反思过,也没有吸取教训,当面临的敌人是侵略成性并且一心要毁灭、奴役你时,为了生存,一场战争是必要的。 
第二年(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法国被迫应战。 
开始时几乎所有的法国人都认为德国的目标在东方,法兰西不会受到攻击。躲在壁垒後面的人总会相信和平。 
但我清楚,那些恪守和平主义,期待和平随时掉在眼前的人是在为自己掘坟墓。我变卖掉在巴黎的产业,带著奥莉娅,瑞诺和维塔利安迁居到了英国伦敦。 
又过了一年,德国在西线发起全面进攻,法军节节败退,法国岌岌可危。人们惊惶失措。我们在伦敦每天都从电台听到一条接一条最糟糕的消息:政府撤离巴黎,意大利向法国宣战。 
巴黎市民不顾一切向南方逃亡,整个法国变成了漂泊的巨大营地。人们失去了平衡和赖以生存的支柱,过著颠沛流离的生活。逃难中的人们最容易产生对和平无条件的渴求,他们希望停战,就像会希望稳稳当当喝杯水的心情一样。 
刚刚一个多月,法国停战投降。就在那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签署法德停战协定的小车站雷通德的同一个车厢里,法国人投降了,德国人狠狠地在法国人脸上掴了一巴掌。 
在伦敦的法国人几乎都要疯了。瑞诺立刻从家里冲到他在伦敦的朋友聚会的地方,年轻人总是这麽冲动。维塔利安是个温和派,他和我守在家中等待消息。 
晚饭时,四个人少有地凑在了一起。一般来说,我要麽陪奥莉娅和瑞诺吃饭,要麽单独和维塔利安吃饭,但今天因为海峡对面发生的重大变故,我们不得不围在一个餐桌旁。 
四个人中有三个年轻人──或者说看上去去年轻的男性:瑞诺,维塔利安和我。而唯一的女性奥莉娅却已经又老又臃肿。这让她无法忍受,也让我十分痛苦。 
“母亲,”瑞诺先开口,“我今天参加了戴高乐将军的自由法国。” 
奥莉娅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你参军了?!” 
“是的……” 
“不行!”她站了起来,“我不允许你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母亲。我是在为祖国战斗。” 
“你会死在战场上!我不允许!绝不!”她喊著。 
“奥莉娅,”我拉住她,“瑞诺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让他自己作出选择。” 
“住嘴!你这个不会死的怪物!”她冲著我说,“你现在又要把灾难带给我的儿子了!” 
“母亲,参加军队是我自愿的,是我的理想,请你理解我。” 
“你让我理解你,可以你又曾理解过我吗?我、一个母亲。” 
她扯掉餐巾,奔出了房间。 
瑞诺看著我,不知如何是好。维塔利安推了推他,说:“去看看她,作为一个母亲,这种反应很正常,也许你觉得她狭隘,但是作为儿子,你要尊敬她。去吧,去劝劝她。” 
瑞诺走後,维塔利安问我:“你真的放心让瑞诺去参军吗?他跟你不一样,很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我是一个父亲,更想作一个好父亲。我没有权利干涉他的人生,以前他一直生活在我的阴影里面,但现在他走出来了,瑞诺生来就是要作行星的。” 
维塔利安笑了,看著窗外夜空中的火星和土星。 
“那我们是什麽呢?”他突然问。 
“我们?既然有那麽多人争著要做行星,我们就安心地做一颗尽职尽责的卫星吧。” 
瑞诺在参加了自由法国後一向非常积极,一有集会和训练活动就肯定不在家。我是战前巴黎上流社会的重要人物,在伦敦仍要承担一些联系的工作。因此当伦敦遭受德军的轰炸时,只有维塔利安能经常照顾奥莉娅。炮火不时将我们阻隔在伦敦不同的地点,但这反而让我们更加团结。 
这年的冬天便这麽过去了。当春天在炮火的摧残下倔强地来临时,瑞诺接到了去法国的任务。 
“你是要去做间谍吗?”我问他。 
“我会以自由法国代表的身份回到巴黎,与当地的抵抗组织一起工作,建立一条内地的反抗战线。” 
我温柔地看著他,说:“会很危险。” 
“没关系,我不怕。” 
“你母亲会很担心。” 
瑞诺的目光黯淡了一下。 
“我知道,可是──”他抬起头,“我已选择了为祖国而战。你当年不是也选择为理查三世而战吗?” 
“五百年了,世界已经变了。” 
“啊!父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用同样的方式为自己的实业服务的。每一种信仰都有它的英雄,都有它的牺牲者。” 
瑞诺乌黑的眼睛闪著熠熠耀人的光辉,多麽明亮,多麽热烈啊。我第一次见到他这麽热情而幸福。对於他,幸福不是安逸的生活,不是宁静的水波,他的幸福在硝烟与惊涛骇浪之间。他浑身充满了生气,就像我为了援救英格兰国王奔往伦敦,像德吕亚为了塞尔维特放弃自己的安危,像亨利为了与被放逐的命运抗争一样,他在和现实作战。 
“我的孩子。”我搂住他,“我的孩子,你走吧。别担心,你母亲那边我会去说服。” 
“哦,谢谢你,父亲。”他兴奋地叫起来,但紧接著又露出疑虑的神色,“不过……” 
“怎麽了?” 
“我有一个特殊的请求,”他激动地看著我,“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我太意外了。” 
“不,这件事我已想了很久。你这样的人对於间谍工作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为什麽不去呢?法国不也是你的半个祖国吗?父亲,真的,你还这麽年轻,不要束缚住自己啊!这麽特殊的生命不应该被平庸的生活湮没,你并不属於普通人,为什麽要和他们、和我一样。难道你不认为你最美好的记忆都是那些最奇特的经历留下的吗?” 
我知道他在说什麽。就像我明明白白了解他一样,我清清楚楚地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中很少有生机盎然的时刻。 
我知道,只要看见他,看见他坐在这儿,那种久违的如火情怀又赫然复萌。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面临那麽多的挫败打击,也曾像他一样无所畏惧。那时我还年轻,或许那时我也是这麽的朝气蓬勃。 
少年时代那些精力充沛的岁月里,当我因生活中的成败与得失而流泪的时候,当一切都是那麽的明媚灿烂,一切都如火如荼难以靠近时,或许那时我也是这麽富於生机与活力。 
如果我回去法国,是否是对上帝安排我的命运的反抗?我不会被杀死,如果真的能死在那里,我会很高兴地看著自己死去。 
我希望找回自己的人生,希望如此。 
为妾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常健。三愿临老头,与君数相见。 
本回复由 靡靡之音 编辑于 2004…8…16 9:13:57 
第3篇 
靡靡之音 
发表于: 2004…8…18 1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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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我生活,恋爱,结婚的巴黎。我回到了这儿。 
我和瑞诺改用奥莉娅的西班牙姓氏,分别叫爱德华·山多尔,瑞诺·山多尔。我们的身份是西班牙驻巴黎的新闻记者。 
我们很快联系上了巴黎的地下抵抗组织,融入他们的活动当中,一刻不停地工作。我们联系全国的谍报人员,建立情报网,将一切情报通过秘密线路传到伦敦;我们印刷传单、报纸,让那些已对战争陷入冷漠情绪的人们重拾反抗的热情;我们帮助游击队组织运输军火,在敌人腹地发动一次又一次的颠覆运动。 
我和瑞诺,我们两个人就处在这些看似不停歇的生活里,我们身上始终在升腾着那么一股不断增长的力量,一种气势宏伟的兴奋。有多长的时间我没有体会到这种心情了,可现在,瞧着瑞诺热情四溢的活力,我又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爱德华,”他现在这么叫我,“准备好了吗?晚上的行动在深夜。” 
我正躺在床上。昨天和今天上午一直在和法国南部来的联络员交谈,我需要在夜晚到来前睡一会,但即将到来的惊险体验仍会让我兴奋。我回答他说:“等着瞧吧。” 
“睡吧。”瑞诺坐到我身边,“你昨天很累。到时间我会叫醒你。” 
我闭上眼睛。 
一阵温暖的微风吹拂过我的脸颊,接着是轻轻的鼻息。我睁开眼,瑞诺几乎贴着我的脸,看着我。 
“瑞诺?” 
“今天晚上的行动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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