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第44章


我的不配合让李国栋大失所望。
金凤在旁边将两个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用力摩擦着,她比李国栋更着急。多少次地,我们一起欢笑着吃烧烤、喝啤酒,如今,我就这样神智不清了……
她叹了一口气,神情苦涩地笑了一下,和李国栋一起闪出了病房。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替我着急,但我无法和别人一样着急起来,否则,我自己会乱,一乱,就失去了方寸,全盘皆乱。
他们刚离开,韩大夫哈着腰钻进ICU,那么合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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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咱各表一支。
在提起郭絮的小名牌马崽之前,我还真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到三岁的时候,在大伯家一间小房间里邂逅了一位算命先生。
这位算命先生有点特殊,他是个瞎子,胸前有一皮包,里面装有诸葛灵签一包。但凡抽签者,都被他说的唏嘘不已。我当然是个楞小子,摔开老爸的手就伸了上去,既然伸上去了,就得算数。
记忆这个东西很可怕。那么一句话,即便你三岁的时候,也能记住,当时瞎子先生说的显然是一首诗,可我只记住了一句:
“添上皮帽去铡草”
这句话一直留在我脑海里,从童年到少年,再到现在,无数个夜里,我以文化人的姿态去解读这句话的含义,往往将自己弄的满头大汗,却不得其解。
到了高中以后,本村的算命先生则喜欢找我探讨一些古汉语的精髓,只要学过点文言文,读过点老子孔子的著作,解析简单的命理,好像能说的有板有眼。可是那句“添上皮帽去铡草”却暴Lou(或Lu)了我的劳碌命,算命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后面的一句,让老爸大惊失色,只是我忘记诗句了,只记得白话解释:
“你这孩子,有两个媳妇!”
那时候,农村的观念保守,要是一辈子有两个媳妇,那是不得了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说我这劳碌命吧,我在住院的时候,就得到了证明,我的确是个劳碌命。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也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到了大三,全校社团的“领导”们几乎都认识我,毕竟我混过几天记者的头衔,连一些校领导见面都会对我微微一笑。那多有成就感!
这种劳碌命转换到医院里,却多了份悲壮。
比如,我得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山清水秀,让人看起来一片阳春白雪。死亡是个屁!我活着,就得开心,就得享受。
我有办法让自己山清水秀,却没办法让郭絮他们阳春白雪起来。
马崽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去郭絮的病房的。自从郭絮第二次住进医院,大家都很少去那边了,郭絮奶奶的眼泪让进去的人一个个泪流满面,那可不是假的!她哭诉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母亲早死,父亲现在不问不管,郭絮没受教育,还要受此折磨,一个破大哥大让郭絮折腾的比小资还要厉害。郭絮奶奶是恨铁不成钢呀!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她一哭,郭絮也能多多少少地感觉到难受,眼睛吧嗒吧嗒几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出来了。你能看着这一对患难中的奶奶和孙女儿挣扎在痛苦中而无动于衷?人都有感情,我们除了陪着流泪,还能做什么呢?
郭絮的心中有爱,或者叫爱的信念,她不论多昏迷,都念念不忘马崽的名字。
时间久了,老曲找了马崽谈过一次话,下次做穿刺,干脆让郭絮抓住马崽的胳膊,这样,郭絮的痛苦可能会减轻一点。
我无从知道郭絮的痛苦减轻了没有,好几次却发现马崽的胳膊上印满了形形色色的齿轮印,他号称那是英雄的见证。
我躺在ICU里,除了关注郭絮的疼痛以外,还要考虑到她的小名牌的疼痛,感受。
我总是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的闪失。生命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也许,今天我和郭絮那么相识一笑,明天,在那个怪异的环境里,我和她,或者我和马崽就毫无知觉地躺在太平间的白床上了。任亲人哭天吼地,那是后事了。
一想到这些,我还会下意识地想到韩大夫家那面装满神龛的墙、还有李湘裙子上的线头、门口卖馒头老太太的破球鞋……
生活其实一直一直很美好。
美好的生活,却是由那么多不和谐的音符充实起来的,比如燕子妈妈狰狞的表情、比如韩大夫卑微的姿态、比如李国栋侃侃而谈的才华得不到实践时的郁闷……再比如,余聪张牙舞爪后,突然,就躺在通向太平间的车子里……
这么一想,人就累了。
第二次进ICU的时候,我让燕子去书店买了一本英国思想家斯迈尔斯的《人格的力量》,顺便再买了300页的信纸。我打算一边读点思想家的东西,一边给燕子写我的一千页情书。
那几天,总有许多感慨,我不想给燕子说,不想给任何一个人说,我把它们一字一句地写到信纸上,然后告诉燕子,等她出院的时候,我将编好页码的“情书”一起给她。
这也是劳碌命吧,人家谈恋爱几朵玫瑰一个香吻就搞定了,我却自作多情地揽下1000页情书的苦差事,然后挖空心思地做苦思冥想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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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的开头,很早就写好了的,我很认真地抄了一遍到崭新的信纸上,标上页码,也有十几页了。
说是情书,仔细读着,感觉更像日记。是我写给燕子的牢骚。我得承认,我的情书进展十分缓慢,买《人格的力量》,也就是想套点文化名词儿,博取燕子极度的赞赏。可是燕子不吃这一套,那天我在抄书上的几个句子时,被她从后面笑的不知所措,我红着脸凶她:
“你他娘的知道个屁,这叫艺术人生!”
她灿烂无比地跟我说了一句特经典的话,估计那家伙那段时间没事干在参加一个类似成语接龙的活动:
“你看我多山清水秀呀,我多火树银花呀,被你这些繁文缛节的孔孟思想给那么一熏陶,估计我就成了一不男不女不东不西的老古董咯……”
我说你别打岔,我刚写到啥叫幸福。
那时候赵本三还没推出“幸福就叫遭罪”这一说,但是燕子不屑地跟我撇了一下嘴说道:
“还幸福呢?你不是吹过牛,说自己已经对爱情有所了解了吗,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相当的容貌和匹配的学历’,是不是这个话来着?”
我一听,差点没笑出声音来,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精辟句子全被燕子学走了,那我还写什么情书呢,这情书就跟思想汇报似的,这样一透析,一点滋味都没有了,还不如买几盘空白带,我用燕子从家带来的录音机神情并茂地录上那么几段呢。
那几天,接连输了四个人的血,也就是800CC,我通体舒畅,马上就可以搬到自己的病房里了,马崽那几个人也不用大老远地跑来给我献什么爱心了,伸个懒腰,听听郑智华的水手,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燕子一晃又飞走了,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开始狗扯羊皮地描述输完血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次,打断我的是国民党老兵。
这个老顽童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这次他没找我谈出书的事情,一见我在埋头写作,他很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余呀,听说赵建国是被你写下去的?不错不错,年轻人的笔杆子好啊好!”
我把地上的凳子拿起来,从病床上收了铺的很开的几页情书,在琢磨国民党老兵的话里到底暗示什么,所以半天没说话。
“小余呀,我是老兵,你还在想写作的事情?我告你个事儿,今天搞到一盒烟,你得尝尝,妈的,是我小女儿的女婿带来的,一盒在香港卖200港币呢,这一支就是20港币,今天咱爷俩下楼也搞他几十个港币去,走!”
这老头非常牛比地把我用几十个港币就收买了,我没心没肺地跟在老头后面,不知道老头吃了什么,一路下来,总听到他在意犹未尽地放屁,而且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懂。
我躺在椅子上,把头放在老兵的大腿上,点了一支全是英文的香烟,给他说:“操啊,你这女婿是骗你的,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
国民党老兵闭着眼睛吸了好几口,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瞄着眼睛找了个号码就拨出去了:
“喂,我可告诉你,不要为了娶我女儿就来骗我,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恩,挂了!”
我笑的不行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摸了一下老头子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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