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第92章


既已如此,林微容只得点了点头,水月又叹了口气安慰她许久,吩咐丫鬟重又将她送回了酒楼去。
她谢了那驾车的小丫鬟回身往酒楼内走时,稍稍瞟了沿街的摊贩一眼,原先在对面鬼头鬼脑窥伺的几人却已不知去向了。

夏夜本该是短暂,在林微容而言却是极漫长,一灯到天明,她只迷迷糊糊在桌上趴伏两三个时辰,梦里惊见白凤起白衣沾血,一手的猩红,蓦地大喊一声醒来,已是满头大汗。
好容易撑着坐到天明时分,铮儿上楼来送净水给她洗漱,一推门见她伏在桌沿打盹,心疼得连忙要扶她去床上睡,她哪还能再睡着,指甲狠狠掐痛了掌心,咬牙问道:“可还有白二少与七少爷的消息?”
铮儿摇摇头,又朝窗口比划了下,低声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酒楼。”
林微容怔了怔,将窗户扒开一条缝往外看,街上多了不少的生面孔,路人,摊贩,个个身形强壮孔武有力,分明就是假扮来监视她的,偏还要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走走停停,谈笑闲聊。
“不必理会。”她皱眉道。
只是还当真没法不理会,这些人在门前左右晃荡着,伙计们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又有几十双眼睛牢牢盯紧了酒楼门口,谁都觉得被那刀刻一般尖利的目光瞧着难受。
不少老酒客坐下只匆匆喝了杯酒就走了,有相熟的几人,结账时低声道:“城内不太平,街面上生人多,怕出事。”
到了午后,竟有个陌生客人领了个戴着面纱遮住脸面的女人来用饭,说来也是奇怪,这人的马车在门前停了,扶着那女人下车来,熟门熟路地就往楼上走,伙计跟在身后陪着笑脸招呼着,他也不管。
林微容在柜台后看着,有些惊讶,那蒙面的女人走得极慢,扶着红漆木栏一点点摸索着往上走,偶尔绊一跤,那男客便皱了眉头,低声说几句。
她隔得远,听不大清数,却是能瞧见那人脸上并无一分的情绪,蜡黄蜡黄的面皮,呆滞的神情,只有一双眼湛亮犀利,偶尔回眸瞧她一眼,那目光中竟不知混了什么复杂的感情,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为何,林微容心里一动,遣退跟上去搭话的伙计,亲自上楼去招呼。
那人也不客气,领着蒙面女人进了雅间坐下,见她跟了进来,眸光一闪,压低嗓音道:“把门关上。”
林微容一怔,他已抬头看向她,眼中精光大湛,露出她熟悉的嘲讽与阴郁来。她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将门掩上,颤声道:“白越桓!”
那张假面皮她认不得,这双眼睛她从小便认得,决计不会出错。
白越桓上上下下打量她数眼,嘲弄的目光在她清减瘦削的脸上停了停,嗤地一声笑:“嫂子,你才认出我来?”
他竟然叫她嫂子。
林微容心中一堵,顾不得其他,急忙追问罪证之事,白越桓阴沉沉地看着她半晌,瞥一眼身后安安静静坐着的蒙面女人,只寒声说了一句:“你放心便是,人证就在我身后坐着。”
她这才放宽了心。
酒楼前监视着的人回了成王府报信,不出一炷香时辰,便有大批羽林军前来搜查,林微容怒极,正要张臂拦下嚣张闯进门来的军士,门前却又来了另一批人马,却是带着蜡黄人皮面具的元峥领了太子手下数十个侍卫赶来。
好一番僵持,毕竟还是太子的头衔压死人,羽林军悻悻地撤走了。
白越桓听得楼下喧闹出来查看,元峥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道:“面皮不是你的模样了,走路说话看人都要改改,莫要露了马脚。”
也是奇怪,白越桓竟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重又回了屋内去。
不过十多日不见,白越桓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克制住原先骄纵蛮横的脾气,意外地沉稳。
林微容看在眼里,暗暗惊讶。
元峥朝她眨了眨眼,轻声道:“白兄弟非要跟着我学易容术,我便收了他做徒弟。”
说罢,挥手招来几个功夫最好的侍卫,吩咐他们几人留下守着,又带了剩余几人匆匆走了。
到此时,林微容的心总算是定下了大半。
原以为这便尘埃落定,到了第二天一早,提刑司门前打探消息的伙计惊慌失措地回来,大声道:“不好了,大姑娘,昨夜成王爷夜审白少爷,不知怎么回事,竟改判了今日午时行刑!”
这仿若一声惊雷在耳旁响过,林微容手一抖,狼毫落了地,渲染开一片浓重的墨色。
成王爷终于按捺不住了,多宽限两日,当真只是两日。
她脑中一阵轰响,许久才强自镇定下来;元峥留下的几名护卫面带惊诧之色,稍作商量后,有两人匆匆回东宫去报讯,剩下四人立即将白越桓与那蒙面女子团团护住,领头的高瘦青年抱拳道:“恐成王爷忽然发难,请林姑娘不要离开酒楼半步。”
林微容如坐针毡,一直到了近午时分,那两个回宫报信的侍卫都不见身影,街上却忽地喧闹起来,刘大海在门前拦了人一问,竟是成王爷与提刑司的人押了白凤起直往城东刑场走,城内百姓一窝蜂地都跟了去看热闹。
她如坠冰窖,周身像是被抽去了气力,四肢一软,跌坐回椅中。还是铮儿红着眼将她扶起了,低声道:“大姑娘,撑住。”
她茫然地看了看门外疾走的人群,忽地一咬牙,朝白越桓喝道:“白越桓,跟我走!”
白越桓早已蓄势待发,听她一召唤,拦腰抱起安静坐在椅中的蒙面女人,不顾几个侍卫的阻拦,跟着林微容便往外走。
侍卫们不好用强,互相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反身往门外跃出,紧跟其后护住三人。
铜鸾城已有两三年不见处斩重刑犯,城门口告示一贴,城内百姓心思复杂,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都往城东跑去。
这些人中,有单纯瞧热闹的,有感叹白家大少爷奈何做了贼子的,有原就钦慕白凤起的年轻姑娘,也有受过白凤起恩惠的穷苦百姓,各怀了心思聚到了刑场外。
林微容一面急走,脑中却是空空一片,既听不见身旁人群的嘈杂,也听不见身后白越桓的着急呼唤,只是下意识地往前疾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前逐渐模糊,泪水氤氲中,迷迷蒙蒙看不清脚下的路,被道上的石块一绊,狠狠地摔倒在尘土里。
身后有侍卫追上来扶起她,她只是轻声道谢,也顾不得湖蓝衣衫上沾满尘土草屑,随意拍了拍又往前追着人群疾奔。
刑场在望,早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林微容拼命扒开人群往前挤,好容易挤到前面去,一抬眼,正对的便是挺直了肩背跪在尘埃中的白凤起。
天色湛蓝,日光耀眼,他一人跪在刑台上,囚衣沾血,鬓发微乱,背却直直地挺起,毫不见狼狈之色。
一直到了此时,他仍旧是极从容,星眸半闭,神色安详,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林微容僵立在原处,止不住的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午时已近,若是莲城还无法赶到,就凭她一张嘴,与白越桓带回的神秘女子,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白凤起,她将不得不眼睁睁地望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身首异处。
刹那间,锥心的疼痛自身体内汹涌地泛起,一阵阵扎着她的心房。
仿佛是知道她在近处,白凤起缓缓地睁了眼朝正前方看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含着泪瞪着他,不意外地瞧见他眸中的宽慰与安抚。
倏地,林微容大惊,他神情如常从容,面色却隐隐泛着青黑之色,那薄薄的乌青一直延伸到脖颈间,掩入衣中去。
她惊慌地望着他,在这嘈杂喧闹声中,忽地便失去了听觉,耳旁反反复复都是他带笑的嗓音,他说,微容,将来我们成亲后,我日日给你描眉,给你绾发。
音犹在耳,他却已刀刃在喉。
诸事毕
距刑台几丈远处的桌案后并肩坐了成王爷与提刑司的提刑官曹永年,羽林军甲胄齐整,肃然位列两旁,平添几分杀气。
曹永年倒是陪着笑,神色颇有些紧张,大抵成王爷面色太过阴沉,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还不到午时,刑场外已聚了数百人,里里外外将刑场围了起来。
眼看着烈日已过了头顶,众人的心往上提了提,刽子手也将大刀捧起了在一旁候命,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挥刀行刑。
蓦地远处有人长笑一声,朗声道:“成王叔好大的面子,重刑犯三日问斩,曹提刑竟给缩成了两日!”
声音来处,众人如潮水般分开,让出条道来;正是莲城不疾不徐地负手往刑场中走近,那两个原先回宫中报信的侍卫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护着他。
林微容大喜,慌忙拭去眼泪转过去看他,今日的莲城白衣金冠,负手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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