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第159章


看来陆幽盟对女儿提及妻子离家与幼子身亡时,与实情并不全然一致。
陆夫人摇了摇头,却也不相驳分辨,只抬望陆幽盟:“你负了我,事至如今,我也不来怪你了,你却要照顾好女儿。”
陆幽盟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渔,”
陆夫人喘了片刻,面似不安,转首游视:“刚才我看见连丽清那贱人了,那贱人还想害你,她……她逃去了么……”
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向一旁望去。
“啊,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陆夫人面色倏变,瞬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突然挺着身,指着连护法愤声嘶叫。
半丈之外,美貌少年一直运功替连护法疗伤,刚将连护法救醒,正扶她坐起,闻言倏地拾枪跃起,怒喝道:“你这死老婆娘!你骂谁来?你敢叫人动一下清娘试试?我再在你身上补上一枪,早些送你归西!”
末了,提枪指着我道:“还有你!你重伤清娘,迟早找你算帐!”
众人听了骇然相视,这少年不知是生性暴烈鲁莽,还是脑子少根筋,满场都是我的属下,他身于其间,居然敢朝我挑衅!众人甚至无法因此生怒,只三三两两地发笑。
“陆姐姐!你恨我杀害你孩儿,也难怪你,唉,起初,我只想令你家着急伤心,后来你又不肯听我解释……”
连护法望向垂死的陆夫人,面现不忍之色,叹了口气,提气道:“其实,我并没杀害你孩儿,现在,我便将他还给你!”
“你这贱人……失心疯了,胡说什么?”
连护法并不理会,抬首望着美貌少年,道:“樵儿,我问你,你姓什么?”
“我姓连。”
“不,”
连护法决然摇头,道:“你姓陆!”
众人闻言一震,都朝美貌少年望去,他倒浑不在意:“随便,你说姓什么便姓什么好了。”
“樵儿,你小时不是一直问我,你亲娘是谁么?”
美貌少年似乎也不傻,转首向陆夫人看去,冷眼睨视。
“不错,她就是你亲娘!”
连护法这句似乎用完了力气,侧身伏地,连声咳嗽。
忽然之间,附近一片鸦雀无声,陆夫人双目放光,盯着美貌少年猛瞧,陆小渔缓缓立起身,陆幽盟亦不觉挪步走近。
我也仔细打量这俊俏的小舅子,一经点破,真是越瞧越像,尤其是那双大眼与嘴儿,几与小渔同出一辙。
“小樵,还是我起的名字。”
半晌,陆夫人无声泪流,哑声道:“连……连丽清,我谢谢你!”
陆小渔眼中泪花滚动,陆幽盟则瞬间苍老许多。
众人目视中,美貌少年却默默收起枪,俯身将连护法抱起,转身欲行。
“怎么?”
连护法身子微微挣动,惊讶中带着几分焦急:“你不信我的话?”
“我自小是你养大的,我只有你一个娘!”
美貌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为何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作娘?”
说着,脚下加速,渐去渐远。
“小樵……”
陆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兀自凝神追视,喃喃:“这不怪他,他还小……小渔,往后,你要照顾好弟弟。”
陆小渔哽声应道:“是!”
“还有,”
陆夫人眼中神光发散,声气弱如梦语:“那个……那个被你们捉去的灵儿,灵丫头,这么些年,娘一直当女儿看,也跟她说了你,你要……你要……”
陆夫人最后一口气始终转不过来,转回头,死盯着女儿,陆小渔忙接着她意思,点头道:“我会当她是妹妹,照顾好她!”
话没听完,陆夫人已溘然长逝。
自始自终,陆夫人并未向我看一眼,垂危之际,也不肯以【“文】女相托,我隐约【“人】猜到,她应是【“书】对我与霍、王二氏【“屋】的悖伦事知道得很清楚,心中绝不愿接受我为女婿,却又无力阻止,才会如此。
这让我感到一丝遗憾的惆怅。
“娘……”
陆小渔呜呜低哭,哭声被风儿吹着,飘得很远,听起来,似乎连哭声也显得那么轻飘无依。
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背,我陡然觉得,失去娘亲的她加倍的楚楚动人,身上这里、那里,处处都教人格外生怜,不禁伸了一只手,加于她身背,我的手臂随她身子一道起伏颤动,仿佛融为了一体。
众人均垂头默哀,这时方才出去搜寻小渔的东府旧属陆续返回,见了此状,诧异间也默默走近,垂首附随一旁。
“哈哈……我杀了你们七人!伤了数十!老子他娘的……够本了!”
一阵狂笑打破这边的肃穆沉静,我皱眉寻望,只见浑身浴血的吴刚目露疯光,神气散乱,执剑的右臂齐肩而断,已失去了反抗之力,连脚下也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欲朝隐侍者扑去,他身周围了一圈隐侍者,静静的执剑冷望。
“来呀,再……”
话未说完,一名隐侍者扬手一剑,他的另一臂离身飞去,鲜血狂喷!
“打……”
耳、肩、右腿,随即吴刚的脑袋冲天飞起,半截身子未倒,又被拦腰斩断,隐侍者恨他狂杀多人,竟片刻间将他分尸了!
这一幕,正落入赶回的吴七郎眼中,吴七郎惊呆了,两膝一软,不觉跪身于地,唇角发颤,说不出话……
“六哥……”
身处重围的罗侍卫惊声悲呼,奋力击退一人,愤声道:“秦大头,隐侍者在你手上,武道高风,荡然无存了!罗某不屑死于尔等宵小之手,你也休想生擒于我!”
此际场上的贞苦士仅剩两、三人而已,已如风中残烛,微弱的反抗随时都将熄灭,若非虎使交代,叛教者须生擒活捉,罗侍卫与另一前隐侍者也挨不到此时。
累伤于身的罗侍卫自知无力再战,狂笑间,晃身一闪,避开几名隐侍者近身扑击,当即横剑于颈,便欲自裁!
“十五不可!”
另一名前隐侍者本与罗侍卫相邻抗敌,见了返身扑来阻拦。
“十四哥,你拦我作什么?咱们一道追随众弟兄们去罢!啊──你快放手!”
那“十四”将罗侍卫横剑自裁的手臂拉下,牢牢将他抱住,一边喘吁吁道:“前路未绝,何须自寻短见?”
说话间,黑衣隐侍者早纷涌上前,将他们扑按在地。
“十四你……”
罗侍卫疯狂挣扎片刻,再也无法动弹,惊恐地望着身旁的十四:“你忘了与兄弟们同生共死的血誓?你……你背叛了众弟兄!”
“怎么能说背叛呢?”
十四叹道:“十五,你难道忘了,三十年前,咱们入教之日,便立过誓,终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过迷途复返,戴罪立功啊!”
“我杀了你!”
罗侍卫狂吼一声,作势欲咬,却够不到十四耳旁,随即鼓腮一吹,将最后凝聚的一口真气喷向十四!
“啊……”
痛呼声中,十四捂着一只耳朵,不住打滚,想来耳孔内脆弱的耳膜受袭,不胜其创,隐侍者忙将两人远远分开。
“唉……”
只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知何人而发,那声息低哑,仿佛就在人耳边吁气,远远压过了十四的痛声惨号,我左右张望,却见人人亦如我然。
“你终于来了!”
虎使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矮树上的身子一飘一荡,气劲虚浮提扬,似乎随时都会飞身扑出,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一路潜随?”
“我一直也没弄清,”
那人的声音宛如郁郁自语:“余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们四个谁的外室?连探望自己妻儿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机可是真深啊。”
他的声音在众人耳旁不疾不缓地响起,身影却未出现场内任何一处,仿佛隐在所有人的知觉之外,又似乎远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头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众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郁郁难舒。
那“十四”浑身发颤,举头寻望,嘶哑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谁?”
天光昏暗,夜风将人人都吹得身上发寒,而那人好一阵没有声息,仿佛忽然消失了。
数十名杀光敌人的黑衣隐使者,几乎同时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剑,警然四望。
“苗正芳!”
罗侍卫被多名隐侍者在人群中推拥移动,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连声斥问:“原来你还有家眷没被杀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说!是否上次潜回临安被收服,设下这个圈套出卖大家?你这又阴又蠢的混蛋!你以为这样自己会有好结果吗?他们要生擒我们几人,只不过想拿到他们一直害怕的那件东西!哈哈……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会藏于何处!而你这没用的人,转眼就会被抛弃,你就等着报应吧!大哥一定会来寻你的,哈哈!”
“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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