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额呼宫神》第40章


国君呼出一口气,吹散茶汤的热雾,慢慢润了润嗓:“太傅今日前来,就是想说此事么?”
“就是为了此事。老臣要君上坚定对公子序的立场,绝不可出尔反尔。”薛太傅说。
台下上来一寺人,通报卿事寮姜洲求见。
薛太傅的眼神立刻针芒一般刺来。
国君放下汤碗:“召。”
这个和郑喆一般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第一次走上承明台,他的心情很好,有种年轻有为的优越感,并且因为近日差事办得不错,颇受国君赏识。
姜洲第一眼看见薛太傅时有点懵,下意识心说不好——他要同国君商议课税改制一事,薛太傅向来与改制一派颇多龃龉。但还是努力面不改色向国君与太傅先后问好。
薛太傅果然率先发难:“姜公子”
薛太傅果然率先发难:“姜公子求见君上所谓何事啊?”
国君不作声,姜洲一愣,只好回道:“是近日卿事寮的人事变动,要请教君上。”
薛太傅“哼”了一声:“说得倒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例行调动呢。”
姜洲低头站着,有些提心吊胆。
“既然君上还有政事处理,老臣就先告退了。”薛太傅站起来,国君一点头。姜洲连忙让到一旁,还是被薛太傅飘扬的袍袖舞了一脸。
“坐。”国君示意几案对面的坐席。
姜洲受宠若惊,连忙跪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倾身递上:“这是课税司拟添人员名单,君上请过目。”心情十分激动,这毕竟是他进入卿事寮后第一件亲自主持完成的公务,而且是好友的拜托。原以为郑喆一走,没人能镇得住朝里那帮顽固世族,没想到因为国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其实进行得挺顺利。
但国君缩手坐得端正,并不接过,只是问道:“明实,你同阿喆认识多久了?”
姜洲不明所以,只好先把竹简收回来:“臣与二公子是在泮宫学习的同窗,二公子十二入学,臣要晚一岁,算起来认识有十年了。”
国君道:“十年啊,这么久……你俩在泮宫关系挺好?”
“泮宫的氛围很好,同窗之间关系都不错。因为远离都城,学生都住在学宫里,这同进同出的,偶尔还相约一道游山玩水,自然处得熟……”
泮宫位于郑都西郊泮山脚下,学宫里的先生都是朝中告老的卿士大夫,个个博学多闻、达于世道,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郑都世家子,年满十二三岁都要被家人三催四请送进学宫受训。郑国虽大,排得上号的世家也就那么几个,加上又有入学年纪要求,同期生能凑齐十来个就不错了。这十来个少爷公子,家世相当喜恶相和,上课或一道规矩听学或偷偷逗趣解闷,下课或是家中送来零嘴玩物一道聚会或是相携游玩泮山山水,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这样五六年下来,早就熟得连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能如数家珍了。若是此间还有大宗的公子,那这一批同期生就都是未来国君内定的肱骨大臣了。郑喆因为身体不好,倒不常与同窗厮混,但他不拿架子、性格好相处,尤其是上课格外认真,一到先生检验课业之时,众学生都要仰他鼻息,还是颇受大家喜爱的。
“……臣因为疏于箭术,二公子则犹善此道,时常指点于臣,是以臣与二公子要格外亲近些。”
国君笑笑:“阿喆倒确实长于弓箭,与他兄长相比都不逊色。”
“是啊,”姜洲应和,“听闻自从二公子搬到泮山居住,闲来无事时也时常代任泮宫的箭术先……生呢……”姜洲简直想抽自己一记耳光!怎么就不能长点儿心眼儿?提什么搬到泮山呢!
国君果然收起笑意,语气也变得平淡:“即使是泮宫同窗,关系也不见得都很亲近吧——”
姜洲一头雾水。
“寡人记得,元生那时也在学宫念书?”
“君上记得不错,”姜洲解释,“但大公子主要是在军营受训,只是偶尔来听讲经,课前到课后走,与众学生都无甚交流。而且,大公子武勇过人,盛名在外,瞧着气势迫人,倒叫人不敢亲近了。”姜洲有点不好意思。
国君慢悠悠道:“所以,你们那一批泮宫出身的世族子弟们,都与二公子关系好过大公子了。”语调下沉,不是问句。国君说完还兀自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姜洲再不清楚前因后果,此时也觉出不对劲来,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哦,对了,你的那份名单——”国君道。
姜洲攥紧手中竹简。
“先搁着,等大公子回来再由他审罢。”
郑喆原先就猜测,到了衡城,生不易或许就忍不住要先离队,偷偷潜进王都太庙去找那位疑似他师父的太卜丞,却没料到他能忍这么久。隔了好几日,郑序的伤都快好全了,眼见各路使臣陆续入驻驿馆,宗见迫在眉睫,生不易才抛下师弟与徒弟,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清晨院里的石桌石凳早就被生不易承包里给徒弟讲习,他溜走得那天,郑喆用完早膳到院里透气,看见抱溪伏河正缩头缩脑杵在姬疏面前,一副求知若渴又畏惧胆怯的模样。
“刻过符箓吗?关亡护魂知道不?会星占和占梦吗?写过卜辞没?咱们门派压箱底的十二灵棋摸过没?”姬疏的声音搁着十里远都能听见,“什么都不会,你俩到底学了个啥?”
伏河简直瑟瑟发抖,抱溪小声道:“师叔,咱们一共就四个人,也能开宗立派么?”
郑喆悄无声息走过去,在姬疏身后坐下。
“啧,仙名荒山的道理懂不懂?两个人怎么了?就我和你们师父的道行,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被奉为道尊了。你俩这眼界,太给我们门派丢人了。”
伏河被说得一愣一愣,抱溪再次小声抗议:“师叔,是四个人,四个。”
“得了吧,就你俩这水平,给个评价都算抬举了。既然啥也不会,今天就教你们神行术好了,学成了好歹能撑撑场面。”
郑喆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姬疏头也不回道:“郑二你也别笑,以为坐后边偷听我就不知道了么。你是最没资格笑话别人的,你才是真的什么也不会。”
“是是是,我一个俗人,确实什么也不会。”郑喆顺从地承认,他觉得此人近日以来似乎活泼了许多。
“成,先给你们展示一下。”姬疏拍拍手站起来。他没有再说你俩,估计是把郑喆也算进来了。郑喆于是拭目以待。
但他目还没拭干净,面前人就不见了——对面抱溪伏河和郑喆看了个对眼,三人面面相觑。
回廊里传来姬疏颇具嘲笑的声音——“看哪儿呢你们?”
三人寻声看去,人又不见了。再转回头来,正坐在他们面前的石凳上,惬意地喝着若黛一早给准备的茶汤呢。
“啪啪啪”郑喆鼓掌。
姬疏矜持道:“谢谢。”
抱溪问道:“这不是缩地千里么?”
姬疏无所谓:“缩地术、神行术,随便你叫,关键是会不会。”
抱溪伏河齐声诺诺:“不会。”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姬疏道,“神行术的秘诀在于——'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一步踏出要行至千里之外,眼前就决不能有毫厘之距。蛇怜风,风怜目,就是此理,动不若静。”
郑喆尚觉艰涩,抱溪伏河又是一脸恍然,连声道“师叔教导的是,师叔道行渊深令人敬佩”。他俩这套连生不易都不一定骗得过,只是生不易谅解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不与计较罢了。
姬疏冷笑一声:“懂了?那我问你俩,何为'以众小不胜为大胜'?”
抱溪伏河:“……”
郑喆在姬疏背后比了几个口型。
“就、就是……就是要重……重大局,不拘……不拘小节……”抱溪一只眼偷偷看郑喆一只眼瞄姬疏脸色。
姬疏又是一声冷笑:“郑二,你可以啊,要不干脆投入我派门下好了。”回过头来怜惜地看着郑喆,“瞧给你可怜的,听习都要偷偷摸摸,有多见不得人?”
伏河在后面抖得连郑喆都看不下去了。这可怜孩子。“哪里偷摸了?这不挺光明正大的嘛,”郑喆笑道,“俩孩子才十来岁,跟着客卿先生辗转各国,经学有没有正式习过都不好说,何必为难人家。”
“十来岁怎么了?辗转奔波怎么了?我十来岁的时候胎毒尚未受到有效抑制,成天躺在榻上,别说提笔翻书,连喝药都要人喂,一天中清醒不超过四个时辰,剩下时间全靠痛得打滚度日。即使是这样,你能原谅就此放弃浑浑噩噩么?我母亲在后宫孤立无援,满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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