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清·清梦无痕》第179章


于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倒是痛快。
“八福晋,你这是做什么?”只听叶子冷声问道。
“教训自家奴才!”八福晋斜她一声,扬起了手,竟照我脸上扑来。我避身一躲,她收力不住,手照着桌子飞了过去。一时间乒乒乓乓,尖叫声卡擦声不断,众人乱作一团。
终于热闹起来了,我心里想着。但见叶子握紧拳头向前站了一步,李氏一脸幸灾乐祸地着她,八福晋瞪着我,看样子还想继续。就在整件事情不知如何收场时,门外的声音突然让整个阁中霎时安静:“皇上、皇后驾临回雪阁!”
胤禛和那拉氏缓步走进大厅,那拉氏满脸诧异地看向众妃,胤禛扫了一眼慌乱着跪倒的女人们,又扫了一眼满屋的狼藉,便把眼光挪向我,我迎向他冰冷的眼神,那反而让我平静下来。我福下身去:
“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整个大厅有一瞬间的宁静,谁也不多吭一声,匍匐于地,只小心管好自己的呼吸。
终于他开口了,语气和脸色一样冷:“这就是你给咱们请的‘安’?那还是少请为妙。”我回道:“芷洛无心扰攘,只是有人不愿这宫里得片刻安宁。”
胤禛轻声一哼,只听那拉氏先低斥道:“哪个让你说话了?”说完环视众人:“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有谁说个话了?”没人答言。倒是八福晋回道:“就让洛妹妹说吧,此事倒确是因她而起,我也不护短。”
我一瞬间倒懵住,好大一颗炸弹,好狠的回话,这其中微妙怎能在胤禛面前宣之于口?当下只道:“回皇上,娘娘,芷洛只是劝福晋要谨言慎行,安守咱们的本分。”
胤禛迅速地看了我一眼,老练如他,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狠狠盯了盯八福晋,却转而对我道:
“恐怕你没资格论本分。佟佳芷洛,朕问你,先帝之灵仍在,国之大孝伊始,你扰攘宫廷,是本分么?年妃寿辰正值,皇家共聚之时,你不同喜也罢,竟自破坏和气,是本分么?你以侍妾身份对福晋们不敬,是本分么?不说今天,你不知身份,日日出头露面,流连于市井途中,是本分么?你身为阿哥侍妾,十年来连个子嗣也无,就是本分么?先皇念你阿玛的情,将众多苛责一并搁置,更向朕提过要对你多加宽厚;可是今天,就算先皇在这儿,也不能容你了!”
胤禛刚一开口,我就已经知道暴风骤雨又至,也暗自做好了准备——还能怎样呢?我刚刚冲口而出的一刹那,就已抱定了无所惧之心。当下只听他一口气说完,真真好长的罪状,原来我日日逍遥,如今得报。
只听胤禛续道:
“朕今天就替八王爷了断这桩家务事。佟佳芷洛,无礼少德,以下犯上,今在皇家御碟除名。”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一字一顿,重而清晰。所有人包括那拉氏都愣在原地,我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我被休了!我在古代的这段婚姻,以康熙之命而始,以雍正之命为终,于大变中决定,于阴谋中开始,在纷乱中结束。这真是一场天作的大笑话,我却不是主角,所以现在才读懂。
我轻声笑了,认认真真地磕下头去:“谢皇上考评,芷洛这便告退。”
胤禛挥挥手,不再看我,冲众人道:“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都谢恩起身,我边向门外退去,边瞥向叶子,只见她神思恍惚地看着我,我冲她使劲儿微笑——亲爱的枯叶,这算什么?我早就惯了。
转过门后,只听得阁内欢笑声已然又起,尤以年妃的声音最甜:“皇上亲自来看臣妾,就是最大的贺礼了!”我不禁恻然,迎着风随小太监出门去。
出了宫门,我一时有些发怔——这被贬了的侍妾,该到哪里去?有冷宫给我住么?正发傻,那边八爷府的马车却向我靠来。驾车的小厮跳下车来,冲我打了千回道:“格格,王爷说您可先回府,拾掇了东西再回佟家花园。”
我信步随他上了马车,恍惚地想起了八阿哥。我们俩这十年的恩怨就此了结,他不必再养着一个耻辱,我也不用再看着我的“仇人”。这是彼此的解脱,可是随着马车向廉亲王府越来越近,我却越发心焦起来。
府门口冷冷清清,我跳下车向里面走去——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踏进门去。一个人影正挡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八阿哥。他脸上没有一丝涟漪,抿着嘴看着我。
我舒了口气,轻松笑道:“八爷,舒蕙姐的本事越来越大。这倒是一石二鸟,你们再也不用看着我四处乱晃了。”
八阿哥深深看了我一眼,静静开口:“在这儿等着。皇上旨意,不容你再进门。”我冷冷一笑,仍是向前走去。他却将我一拦,仍然只道:“等着。”
我见他举动有异,便停下来站在他身旁,阵阵心焦袭来,我正想找话来说,只听得奂儿的声音:“格格!”回头一看,她带着两个抬着衣箱的小厮奔到我面前。
“格格,我跟您回去。”她冷静地说。
傻奂儿啊!我心中酸涩,可只能笑道:“那怎么行,你是当娘的人啦,还跟着格格跑?小福芹也罢了,冯才是这府里的二总管了,让他也跟着你跑?”
奂儿仍坚持道:“格格,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一阵焦躁,道:“好丫头,别和我争。以后你别伺候主子,好好在家享福,不好么?”奂儿仍是摇头,竟冲着八阿哥跪下去,道:“王爷,请准我伴着格格。”
八阿哥道:“你自去照应两天便是。”奂儿喜之不尽,笑看向我,自去安置行装。我无奈地看着她忙活,冲八阿哥道:“何苦再害人离散?”
他瞟着我,道:“你我算得上是被害得离散么?何以用‘再’?”我一愣,他却已转开头去。
何以用“再”?我也不知。我默默地登上了车,道:“八爷,好自珍重。”八阿哥不发一言,站在原地。
我只有回身上车,只见马车里堆的是两个衣箱。我奇道:“哪来这许多行李?”
奂儿道:“八爷说咱们花园里准没有备齐,特嘱了人加些棉衣来。”我一怔,只听她续道:“格格,我今日才知八爷对您的心。”
我摇摇头,道:“你哪里懂得他?这些事情他做得多了,可他心里嘛,绝不曾有过我。”
奂儿也摇头道:“您若是看到八爷今日听旨时的表情,一准儿不会这么说了。”说着拿给我纸箱上的两卷纸轴。我诧异极了,打开其中一幅,借着车内烛光看去,竟是大漠图。再打开另一幅,我不禁闭了闭眼,那是许多年前,我写给他的句子:“圣人无执,故无失;无胜,故无败。”纸面泛黄,字体蹩脚稚嫩。奂儿在旁边轻声道:“八爷说,这两幅字,虽是不同人写不同人看,却都是格格的,如今该在一处儿。”
我胸中一滞,掀开窗帘向后看去,可除了茫茫夜色,却又看得见什么。
三日后。日头正好,我斜倚在湖边的栏杆上发呆。北京的冬天,过了三九便算了。自我回府这几日,天气一日暖似一日。
记得从前我便最爱这湖,有时候身边有人,有时候独自一个——钓鱼、打坐、闲话或者只是静静地晒晒太阳,惬意非常。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回到这地方,直到我用一天时间踏遍了整个花园,耽搁上半个时辰,悄悄地回忆那时那地的过往,才真正相信,我回家了。是,就算阔别十年,这里仍是唯一我愿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阿玛的画儿被我重新布置在书房,仍按照记忆中的老位置;我的书房仍挨着饭厅,记得那时自己说过是为了“方便进食”;奂儿不再和我住,八阿哥准了冯才在外置屋,每晚我便打发她出府去;闲来无事,除了看书,看阿玛年青时写的《桐轩集》,我还可以四处游荡,像现在一样,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一群小厮们边打闹边除冰,平和中甚是有趣,当然,这时也不会再有人说“侍妾佟氏不知礼懂法”了……想到这儿,我还是忍不住哈哈一乐。
“芷洛这是乐什么呢?”
我掉头一看,原来是隆科多——我的又一位大名鼎鼎的叔叔,脉属佟国维一支,和我阿玛同祖父。我如今独自一个住在东院儿,他则住西院。刚回来时,便是他帮我打点一切。虽然从前交往无多,但我对这个精干的小个子叔叔倒颇有好感,总觉得他若是在现代从商,准能是个CFO,CIO之类的人物,当然他不适合做CEO,因为他不像领袖一般发号施令而有掌控欲,只是冷静寡言,不知不觉中安排好了一切。他如今成为雍正的左膀右臂,实是两人之利。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阿玛从前说“佟佳氏想做的事总能做得到”,因为他们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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