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者》第22章


而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除了玛丽,菲利克斯是第二个主动给予他恩惠的人。
用力拍打一阵过后,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反馈与动静,门依旧锁着。西瑞尔气喘吁吁地盘腿坐在了房间门口,摊开疼痛发麻的双手,发现手掌早就拍得通红一片。他将双手交握轻轻搓了几下,一边揉着疼痛的手心一边思考要怎么才能让菲利克斯的伤口早点愈合。
赫肯叔叔病了,要是现在被吸血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病情加重。
菲利克斯以前还吸过马的血,偷马不难,可现在的他大概没法骗菲利克斯出去,而把马牵到这里更是不切实际。
三个仆人里老杰克和厨子都太老了,多丽丝相对年轻一些,可真要他把她骗来这里让菲利克斯吸血,他又觉得太卑劣低贱。
少年无奈地叹息,算计同学时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偏偏这种时候想不出办法。
晚餐时又是他一个人,厨子病了,连吃的都是多丽丝做的。女仆的厨艺不太好,将晚餐端上桌时显得格外忐忑不安。西瑞尔对食物并不挑剔,虽然尝出味道确实不尽人意,但还是乖乖吃光。
最后擦嘴时忽然想起菲利克斯为他做的那碗汤,现在想想,味道居然比多丽丝做的还要好一些。西瑞尔一时无法分辨究竟是多丽丝做的太差,还是菲利克斯的厨艺确实还算差强人意。
之后他又独自上楼摸到菲利克斯的房间外,悄悄推了推门,发现居然还锁着。他丧气地再次坐到门口,搜肠刮肚思考着有没有其他方法能让菲利克斯的伤快些痊愈,一面还暗暗希望吸血鬼快些抛弃锁门的坏习惯,能像过去那样只把门虚掩最好。
也不知在门口守了多久,入夜后的气温下降很快,西瑞尔曲起膝盖将身体紧紧蜷缩,双手抱着小腿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希望以此能让身体保持温暖。菲利克斯总是在夜里活动,以前玛丽告诉过他,菲利克斯时常在半夜里去书房看书,说不定再等等他就会开门出来。
等在冬夜中的西瑞尔又冷又困,他将冰凉的脸颊贴在膝盖上,一面竭力撑起沉重的眼皮一面祈祷菲利克斯快开门。手臂和双脚都冻得麻木了,动一动就有宛若虫咬的疼痛袭来。他困倦地半眯着眼睛,用手缓缓捏着手臂和小腿,整个人仿佛被两条绳子绑住,被迫在睡意与疼痛中来回摇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靠着门的少年来不及调整重心,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双腿反射性地翘起踢蹬了两把,接着身体就被一双手接住。他抬头,正对上菲利克斯的眼睛,而这一次,他竟能从中读出些许情绪。
菲利克斯将西瑞尔抱进房里,和过去几天一样,用毯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西瑞尔困倦地在毯子里挣扎了几下,探出脑袋拔出双手握住了菲利克斯的右手。房间里没点蜡烛,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少年不敢太用力,手指小心翼翼贴着皮肤摩挲试探,直到指尖触到一片黏腻,他这才忙不迭停下,匆忙缩回手指。
“要多久才能好?”
“很快。”菲利克斯将西瑞尔的双手塞回毯子里,沉下声催促他睡觉。少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倒在床上翻滚了几下,迷迷糊糊嘟囔着“我的血给你”,很快就睡着了。
菲利克斯在黑暗中又看了西瑞尔一眼,转身捡起地板上的斗篷盖在了毯子上。
吸血鬼的感官比人类敏锐,西瑞尔什么时候离开又什么时候回来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原本以为困了那少年就会回房休息,谁知居然能坐着守到深夜。白天的时候就发现他的体温不太正常,虽然很想狠下心就让他在门外睡一晚,可听着门外困倦的呼吸声,搁在膝上的书合上又打开,打开了又合上,反反复复好几次,一面告诉自己别再多管闲事,一面又担心夜里的寒意会加重病情,摇摆到最后还是熬不过内心里的不忍。
走向书桌时还能听见熟睡中的西瑞尔的呼吸声。
多年不再与人类有过任何感情瓜葛的吸血鬼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动摇与不安。
☆、第19章
赫肯卧病半月,餐食多半都是多丽丝做的。病弱的男人最后忍无可忍摔了盘子,侧卧在床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骂食物难吃,女仆哭丧着脸跑出主人房间,求着瘦了不少的厨子下厨重新做了点吃的。
唯有老杰克还是一如既往地身体健朗,也一如既往地悄悄监视着西瑞尔。自回来之后,那男孩每晚都会睡在菲利克斯的房间里,他向主人报告过,病怏怏的男人白着脸恨恨咒骂一通,又捂着胸躺下,缩在毯子里瑟瑟发抖。
赫肯骂过的那些话无一例外地全都被菲利克斯听到,他也不生气,只觉得可笑。赫肯大概是这庄园里最了解他作息的人,吸血鬼习惯在夜间活动,就算少年每晚都抱着枕头一脸怯怯又期待地等他收容,他能做的也只有用毯子裹着少年任他一人在床上入睡而已。若说在夜里少年真对他做过什么,思来想去,也只剩抓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反复询问深可见骨的灼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偶尔仍会主动要求吸他的血。
菲利克斯总是拒绝得很干脆。
所幸庄园里除了沉默的他们二人,剩下能说话的也只有一病不起的赫肯。哑巴们聚在一起也只能哇啦哇啦地打着手语,说了什么,菲利克斯不在意,而西瑞尔也看不懂。
流言在这庄园里无法存活。
而今少年对父亲的事似乎也完全看开想通了,和菲利克斯一起时,他再也没提起过父亲,也没说过类似“我害死了母亲”的话。不过多数时候他都是不和菲利克斯说话的,毕竟他醒来时菲利克斯就该休息了,而到菲利克斯清醒活动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又香又沉。
新学期就要开始了,气候也渐渐转暖。马车等在开始冒绿的院落里,少年拎着新买来的行李箱轻手轻脚走到菲利克斯的房间外,见门没锁,不觉露出欣喜的微笑,伸手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进去,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盯着菲利克斯已然完全愈合的手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退出房间下了楼。
读到九年级,少年收到父亲的来信。伯爵在信中表示不打算让他继续念书。读完这封信,十五岁的少年很平静地将信纸叠好,转身把它放进了自己的箱子里。他觉得无论父亲又下了什么决定、又做了什么事,自己都能泰然处之了——他坦然接受了被父亲憎恨的事实,接受了自己就是牺牲品的事实,早就不会难过了。
回到庄园时已经是傍晚了,叔叔不在。少年下了马车,恰逢老杰克出来。匆匆一瞥之间,少年发现老人的背驼得厉害,沟壑满布的脸上也不复往日的健康红润。
老人见了他,没打招呼,收回视线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屋后走去。西瑞尔提着行李慢悠悠走进屋子,上了楼,穿过漫长走廊,走进那间门总不会锁上的房间,往菲利克斯的枕头下塞了一本诗集。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诗集,他曾想过,以后无论去哪里念书都会带上它。或许他会把它翻上一百一千遍,直到它的书角卷起,直到被他翻烂。
可现在看来,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不如把最爱的诗集送给喜欢的人。
西瑞尔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吸血鬼。
不知十三岁那年他到底做过了什么,虽然之后菲利克斯还在竭力维持冷淡的态度,可他能察觉到吸血鬼态度上的变化。那时他还有些担心跟害怕,暗自猜测菲利克斯真如赫肯叔叔所说那般,对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可时间久了,他发现并不是那样。就像赫肯叔叔绝不可能对□□怀有慈悲,假使菲利克斯真如猜测中的那般,对他就不该是悲悯的态度。
他一面害怕着菲利克斯,一面又因为曾经被他拯救而怀有亲近感,他总是克制不住地想靠近菲利克斯,好奇他的一切,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那时他们一个醒着一个已经入睡。而出乎意料的是,菲利克斯对他很宽容,从不对他的打搅感到厌烦,就算他偶尔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菲利克斯也会迁就。
很多时候,西瑞尔都觉得菲利克斯像牧者,而他是跟随牧者的一只羔羊。羔羊看牧者需要仰视,牧者看羔羊充满悲悯——那样的眼神在他清醒是是绝对看不到的,唯有在困倦至极时,菲利克斯过来抱起他,那时他才能用自己这双昏沉迷蒙的眼睛捕捉到那样的眼神。第一次以为是错觉,可历经了第二次和第三次,他知道都是真的,牧者抱起困倦的羔羊,呢喃着不真切的低语。
于是少年以为他和菲利克斯也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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