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者》第24章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正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坚硬的牙齿与干燥却依然柔软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这让他下意识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菲利克斯的脖子。
犬齿刺破皮肤扎入血管,身体在难以承受的粗暴疼痛中变得僵硬。少年开始喘息,四肢发软,他被吸血鬼推着按到了墙上。随着血液的流失,寒意渐渐侵占身体,意识慢慢开始模糊,他想起那个雪夜,自己在旺盛的炉火前醒来,菲利克斯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
少年想起自己曾睡在菲利克斯身边,想起他用毯子裹住上身□□的他,想起他默许纵容他的利用。
他猜不透菲利克斯。
摸不透他的脾性。
却还是想靠近、想了解他。
“求你……”
少年呢喃,却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施加于身体的重量陡然撤去,停留在他身上的唇齿与手相继离开,本已逐渐远去的各种声音再次变得清晰真切,他听见菲利克斯的喘息声又一次响起,而这一次,他甚至听出了其中的讶异、懊悔与不可理喻的愤怒。
“别靠近我。”
菲利克斯的声音低哑而模糊,少年猜想一定是因为那两对碍事的牙齿。他一边摸着还在流血的颈侧一边看着菲利克斯,这一刻,竟有种吸血鬼很是慌乱的错觉。他见菲利克斯又拉上了斗篷头也不回头地出了门,心中一惊,混沌的意识忽然就清醒了大半,可登台追出去时,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西瑞尔心急地在门廊下呆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拔腿跑向马厩。
他听叔叔说过,因为菲利克斯,他每年都要额外花上一大笔钱买马。
失血的无力加之四肢疲软,西瑞尔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待他终于跑到马厩,一抬头便看见菲利克斯用他长长的指甲撕开了一匹挣扎不止的马的脖子,血水顺着巨大的裂口瀑布般倾落,被一身黑色包裹的菲利克斯在阴影中倾身咬穿了马匹暴露在外的血管,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嫌马挣扎得太烈,便松了口,弯腰下去一把拧断了它的一条腿。
那匹马嘶叫着倒下。
脚步陡然顿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般浸散。西瑞尔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正在不远处贪婪的菲利克斯,脑中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大喊。
那真的是怪物。
菲利克斯撕开马颈折断马腿的画面在脑中一遍遍重复,与那些残存的美好回忆穿插交叠,那碗里冒着热气的不再是汤了,而是混着碎骨与肉屑的血。
西瑞尔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那真的是怪物。
他用手撑住大腿,呕得胸腔与喉中撕扯开一片疼痛,呕得不知何时开始竟是泪眼迷蒙。他也没再去看菲利克斯了——不敢看——抬起袖子擦擦眼睛,浑浑噩噩回到宅中。多丽丝正收拾着被打碎的花瓶,他不知她是否看见菲利克斯压着他吸血的样子,可他也不关心了。低着头迈过满地碎瓷,西瑞尔一言不发地上楼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晚餐时有人敲响了房门,他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夕阳,告诉门外的人他不饿。
一定是赫肯叔叔回来了,不然这时是不会有人理会他的。
少年麻木地想道,继而又开始猜测菲利克斯这时是否已经吸食过赫肯叔叔的血了。可他刚刚想起菲利克斯的名字,午后看到的血腥画面便又一次狠狠撞入脑海。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菲利克斯是怪物。
他以为自己也一清二楚。
然而不是的。
在此之前,菲利克斯不是那种怪物,不是那种残忍可怖的怪物。
西瑞尔难受极了。
他抬手抚上颈侧。血止住了,四个洞口还留在那里。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像那匹马一样被直接撕开脖子。
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压下盘踞在心中的不适,他离开房间走到走廊尽头,怪物一如既往没有锁门,迟疑了一会儿,他推门走了进去。
幽暗的房间里,怪物睡着了。
少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克制着去看怪物的冲动,小心翼翼从他枕头下摸出了那本硬皮诗集。
蝴蝶页上的字也涂不掉了。
他懊悔地咬住嘴唇。
抬头看向放在房间另一侧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书。他认出其中大半都是他买来送给怪物的,和手里的这本书一样,都是被他悄悄塞在枕头底下才送出去的。怪物拿到了也没还给他,每次假期回来时他都会去偷看书里那根红色的绸带夹在了哪一页。每一次都不一样,说明怪物确实在慢慢看完那几本书。
那时他还很高兴。
那时他还想过,也许留下来也不是坏事,也许接受这样的宿命也不是坏事。尽管他厌弃这宿命的开头,可说不定过程与结局都不会太坏。
他没想过自己面对的是怪物。
那时他在心里把怪物叫做菲利克斯。
然而现在他发现了,怪物始终是怪物。
他接受不了。
或许是他误会了,是他擅自把怪物想象得太好太接近人类。
少年没意识到自己想这些时呼吸在打颤。他低头绕过怪物的床,想赶快离开,可走到门边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怪物,视线避开他那张迷惑人心的脸,直直落在他受伤的侧腹上。
衣服换过了,也看不出伤口是否愈合。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这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他抓紧了手中的手,咬咬牙,狠心地低头离开了房间。
一直闭目安眠的怪物直到听见少年关上他那扇门时才睁开眼睛,将手伸进枕头下摸了摸。
☆、第21章
21
西瑞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才想起,原本他是要把自己能继续念书的消息告诉菲利克斯的。那时的高兴与欢欣很真切,而迫切想与菲利克斯分享的心情也很真切。
如果菲利克斯不是那样的怪物就好了。
可盘踞在心中的不是失落,而是几乎要让脏器麻痹的疼痛。
他想不明白。
偷回来的诗集放在枕头下,和它躺在菲利克斯的房间里时一样。他将手探了进去,抚摸着毛糙的书封边缘,又心虚地缩回手,翻过身,强迫自己早点入睡。
翌日早餐时叔叔还在庄园里,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两头,赫肯看了一眼少年颈侧上的小洞,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露出卑琐邪恶的笑容了,眼神反而显得阴鸷。少年没说话,握着餐具默默吃着早餐,心下却总有一股想询问菲利克斯情况如何的冲动。他忍住了。
后来赫肯叔叔又离开了,很久没回来。
怪物也不露面了。
偌大庄园好似只剩少年与三个哑巴仆人。
开学前收到父亲的来信,信里称学校已经定好,万事安排妥当。父亲的措辞冰冷疏离,带着一点虚伪的客气,少年不知他要作态给谁看,心中全然不见悲伤,反倒感到一丝滑稽。
走之前他再三整理过自己的行李箱,到了学校才发现诗集还是忘在了枕头下。就那么毫无来由,他突然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渴切。
假期他也选择留在学校管理校舍,校方还额外会支付他一些报酬,虽然微薄,倒也聊胜于无。他把这些收入放在那个破旧的钱袋里攒了起来,每每看到它,他都会想起过世多年的玛丽,而想到玛丽,又绕不开地总是想起菲利克斯。
那个怪物。
他总是莫名想起他,甚至会梦到他。梦里的怪物总出现在风雪里,双眼碧绿,双唇红艳,唯有双颊苍白,好似要与铺天盖地的白色融为一体。梦中他总仰望着怪物,带着满腔诡异的憧憬,想靠近,又动弹不得。每当从这样的梦中醒来,那一日也总是困倦恍惚,他拍拍心口,猜不透这颗跳动的器官里究竟还藏着什么。
他曾在学校的某条小径上捡到一件老旧的黑斗篷,那一瞬他还以为是怪物来了,一颗心蓦地热切起来。手里抓着斗篷跑遍了整个校园,他气喘吁吁地寻找,最后却得知是一个牧师的。那一刻,他分不清心中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接受道谢时失魂落魄,甚至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
后来就更过分了,看到金发的人会想起菲利克斯,看到绿眼睛的人也会;看到高个子的人会,看到英俊之人也会;甚至即便对方没有哪一点与菲利克斯相似的,但凡脸色苍白手指冰凉的,他也会从这全然陌生的人身上看到一星半点那怪物的影子。
就像怪物用牙齿咬开他的脖子,不光吸取了他的血,也悄悄吸走了他的灵魂。
可他就是不愿回去,就是不愿面对怪物。他忘不掉那个午后发生的事,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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