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梦鉴》第23章


马面说:“我说怎么没见他与你一起,原来是不小心被吹偏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无常会把游离的魂都送回来的。”
牛头说:“那你在这等会?我们兄弟先去办点急事,约莫一柱香。”
我点头:“好。”
我坐在桥堍上,绿光河,也就是忘川,映出我的脸,本君多年不见这张青颜,瞧着似是精致了七八分,更加仙姿卓绝了。
呸呸呸,怎么人间走一遭,还学会了自恋。
少顷,一阵风呼啸而来。
我朝桥下望去,一袭白衣。
“辰均,我在这。”我招手道。
他抬头,眼中波光潋滟。
我忽然想起有一年大雨瀑泻数日,田庄损失惨重,我们俩去佃户那儿视察灾情,半路碰到河堤倾毁,汹涌的大洪水把一行人都冲散了。
我被大浪推打出数十丈远,清醒时四周一片荒芜泥泞,辰均带着几个仆役到处寻我,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强忍着四肢散架的痛苦站立起来喊道:“辰均我在这。”
当时他慌不择路直接淌着泥沼过来抱住我。
可不像现在这么平静。
我暗叹,果然老夫老妻后就归于平淡了嘛。
良久,他终于开口:“阿乐。”
我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对,在天上的时候他一直唤我全名,在地上的时候一开始则是慕乐、先生混着叫,后来作伴儿了偶尔没羞没躁地喊我娘子夫人什么的,从来没喊过我阿乐。
反而是那个勾结魔君的假辰均这样喊过。
我摇头打消这些胡思乱想,走下桥。
“鬼关只有一条道,你也能走丢啊。”
我习惯性的抱住他的手臂却被他轻轻挣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悲哀,他道:“慕乐,凡间的事――是我唐突了。”
我的心像是被冰箭射穿了,我撇头道:“原来,你,你已经都想起来了,凡间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引诱了你,你,你不当真也可以的。”
“不,”辰均双手搭上我的肩,“我只是太过意外了,我会对你――”
对我负责嘛?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终究是我高估了他对我的情感,也许在天庭时他对我好根本就无关风月,在凡间我却跟他凑作一对,如今这场戏可怎么收场,这颗心可怎么释怀。
我推开他:“只是几十年罢了,不算什么,世事虚妄,上君做神仙这么久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等到了天庭,若叫他真真正正喜欢上我,才好。
他怔住,就像那年乍见我跌坐在房门口,彼此沉默良久。
直到牛头马面又一次出现在忘川河畔。
“欸?北辰君?您怎么有空光临地府呀!”马面惊呼一声。
北辰君?
我看向辰均,眸中惊疑不定。
他道:“顺道。”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我在路上拾到的。”
我接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杜湲给我的那本《清静经》。想必是在路上被风刮掉了我忙乱中没注意,幸好辰均捡到,册子无损,册中夹着的杜鹃花瓣也完好如昔。
我收起来,道:“谢谢。”
他也回道:“不谢。”
一日之间,你我生分至此,情分隔似碧落黄泉。我突然很好奇,凡间那些殉情而死的是不是到了地下却与心上人分道扬镳了。境遇不同,心意也会改变吗?
牛头打破了我的感怀,他问我:“你等的那个杜公子还没有来吗?今儿个真奇了怪了。”
我哪有等什么杜公子?这牛头莫不是记混淆了。
正疑惑时,那厢马面对辰均道:“不知北辰君此来是想调看卷宗还是――”
“不必了。”辰均的冷淡令我感到陌生,我的脑海里一直只有他言笑晏晏的模样,我只当他是司乐府里一个温柔淡雅、待人如春风和煦的清闲上君,却不料,他还是一位战功卓著、传言中狂傲轻狂、冷若冰霜的战武神。
如此威势能无形拒人于千里之外,毕竟是北辰君啊。
堂堂战武神,为何还要做个平庸无奇的司乐府君呢?
我暗叹一声,慕乐,你真是个自卑的可怜人。
我向牛头抱拳道:“不等谁了,就我一个。”
“那,你要一个人去衙内签凡册然后投胎嘛?”牛头讶异道。
“他不用。”辰均替我答道。
我有些赌气,便看着辰均说:“轮回道上的都盼着好命,我如今是肉体凡胎,也想做个闲散少爷。
下头无人烦,上头无人管,还有教书先生尽心尽力围着团团转。做少爷的只管坐椅上把酒喝足了把肉吃撑了,有的是娇手持团扇、玉指拈酒盏。
更不用担心有无如花美眷,西子貂蝉,玉环飞燕,诸如此般,皆是自投了他家院……好一辈子无风无浪的运道,我当然是想着做少爷的好,须知投胎也要争是好是早。”
牛头马面相对而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辰均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他道:“这个话本不错,我替你记下了。”
少顷他谴退了牛头马面,拉住我的手道:“我希望你我能与往昔一样。”
哪个往昔?我默默踏上辰均的云,低头苦想以后如何在上天庭与他相处。
不多时,我们降落在那座巍峨的北辰宫前,他抬手破掉结界,说:“北辰是我的封衔,取华贵尊崇意,这座北辰宫是我证得神位时兄长封赐的,少时曾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常住司乐府,这里就冷落了。”
我一言不发随他进去。
只听见他接着道:“府邸虽旧,东西倒是很齐备,一路上辗转三界,你也累了,不如先下趟温泉,然后歇息修整一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里当做第二个辰府?”
“对,慕乐,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太拘束。”辰均的一双杏眼还是那么好看,怎么都看不厌,虽然我依旧芥蒂他待我的好是出于某种愧疚或者习惯,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温热的水雾蒸腾起来,我只觉着自己陷在那个温暖的地界了,愈来愈深……
“慕乐――”
我吐了一口水,发现自己躺在池边,辰均在一旁托着我的劲窝。
见我睁眼,他道:“下次可别这么粗心了,水深足足有八丈呢,几个你也不够填的。”
我嘟囔到:“还不是因为灵力没了,连个屏息诀都捏不出来。”
“你在凡间多次改变我的运道其实是拿你自己以运换运,天道把我们绑在一起,若我白头便不许你年轻,若我病去也不许你独活。”
“这一来,你的灵力需要重头修炼了。”
“留你一人在这里还是太过危险,我去屏风后面等着,有事唤我。”说完就要离开,我不由分说扯住他的袖角,道:“我现在四肢有些瘫软,你帮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娴熟地将我抱起。
水温比较高,烫得我全身发红,辰均湿透的内衫也隐隐可见粉色。他的手在我的发间摩挲,一会又舀水从我的肩头倾注而下,他的表情十分专注,目不斜视。
我伸手攀上他的眉角,然后把头搁在他的肩上。他缓缓拥住我,道:“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两人相贴,呼吸都有些紊乱,辰均明显也有几分冲动,但他忍住了这股邪火,只轻轻揽着我的腰擦洗。不久我又在温暖中眯着了眼,只依稀记得辰均抱我回房,拉过被子盖住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虐@_@
☆、画中红衣,所见神珠
我被一阵醇香馋醒,顿觉腹中空空。
走到房门口,听见一个仙子啜泣的呜咽声:“我知道北辰哥哥忘不了凤族少主,可他是男子,而且已经死了几千年了,为什么哥哥就不能接受沁媱的心意呢?”
“你懂什么?”辰均的声音饱含怒意,“你只是龙王送来讨好我的物件罢了,我心中挚爱岂容得你一个小小侍女置喙!”
沁媱仙子备受打击,掩面跑了出去。
我默默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才再次走出房门。
院中,辰均拿了小碗碟置案上,见我出门,招呼道:“起来啦,过来吃点吧。”
看着置办羹汤的辰均我有些恍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在凡间和辰均做一对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妻,吃着再普通不过的白粥腌菜,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毕竟只有在那时,我这空落了几百年的心才算填满安定了。
接过玉箸,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
我本就被罚作一百年巡察使,这次又错上加错,犯了天庭的大忌,等冥府把辰均在凡间的事悉数报上来,我在凡间与辰均厮混的事就包不住了,天帝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堕天九索幽殿不可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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