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学记》第25章


〃对!〃璜说。
〃没关系,我可以信任你,如果你赖了,也算我……〃还没说完呢,璜把我的手轻轻一握,说:〃ECHO,别怕,学着信任人一次,试试看我们,可不可以?〃
我笑着向他点点头,讲好第二日清晨一同坐璜和米可的车进城去。如果过户了以后,他们赖我钱,我还可以放一把火把那已经属于他们的家烧掉。一想到原来还有可能烧房子,那种快乐不知比拿支票还要过瘾多少倍。
第二天,我们去了公证人那儿,一张一张文件签啊,也不仔细看。成交了!签好了,璜、米可还有我,三个人奔下楼梯,站在街上彼此拥抱又握手,开心得不得了。〃我们快去庆祝吧!先不忙拿钱,去喝一杯再说!〃我喊着喊着就拉了米可往对街的酒吧跑去。
〃请给我们三杯威士忌加冰块,双料!〃一拍吧台桌,喊着。
三个神经兮兮的人,大清早在喝烈酒。
〃呀……现在可以讲啦!那幢房子漏雨、水管不通、瓦斯炉是坏的、水龙头并不紧、抽水马桶冲不下、窗子绞链是断的、地板快要垮下去罗……。〃我笑着讲着,恶作剧的看看他们如何反应。
米可一点也不信,上来亲我,爱娇的说:〃ECHO,你这个可爱的骗子!〃
〃说实在,你们买了一幢好房子,嗳……〃
〃钱要赖掉了!〃璜笑着说。
〃随便你,酒钱你付好了。〃我又要了一杯。
有节有制的少少喝了两杯,真是小意思,这才三个人回到镇上去。
璜叫米可和我坐在邮局里谈话,璜去街上打个转又回来了,一张薄薄的本票被轻轻放进我手里。我数了好多个零字,看来看去就是正确的数目,把它往皮包塞,跑掉了。人性试验室,又成功一次,太快乐了。
下一步,去了银行。
这回不是去中央银行,去了正对面的西班牙国际银行,那儿的总经理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大步向经理的办公室走会,一路跟柜台的人打招呼,进了经理室,才对米盖说:〃关上门谈一次话,你也暂时别接电话可不可以?〃
米盖好客气的站起来,绕过桌子,把我身后的门一关,这才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米盖,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你对我说的话,在那棵相思树下的晚上?〃我微笑着问他。
米盖慢慢点头,脸上浮出一丝我所不忍看的柔情来。
〃好,现有我来求你了,可以吗?〃我微微笑着。〃可以。〃他静静的将那双修长的手在下巴下面一交叉,隔着桌子看我。等着。
〃有一笔钱,对你们银行来说并不多,可是带不出境。是我卖房子得来的。〃我缓缓的说。
〃嗯……不合法。〃他慢慢的答。
〃我要你使它合法的跟我回台湾去。〃
我们对看了很久很久,都不说话。
〃你,能够使这笔钱变成美金吗?〃米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
〃我能。〃我说。
〃方法不必告诉我。〃米盖说。
〃不会,你没听见任何不合法的话。〃
〃变了美金再来找我。〃他说。
我们隔着桌子重重的握了一下手。他忍不住讲了一声:〃换的时候当心。〃我笑着接下口说:〃你什么都没讲,我没听见。〃
那个下午,我往城里跑去,那儿,自然有着我的管道。不,稳得住的事,不怕。只要出境时身上没有什么给查出来的支票就好。
〃ECHO,钱拿到没有?〃电话那边是邻居尼各拉斯的端士德文。
〃拿了。〃我说。
〃要不要我替你带去瑞士?〃
〃找死吗?检查出来谁去坐牢?〃我问。
〃他们不查坐轮椅的人。〃
〃谢谢你,我不带走,放在这边银行。〃
〃那……什么时候再来拿?〃
〃随它了。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你没有在换钱吧?〃他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见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真的,不懂你在讲什么。〃
挂下电话,叹了一口气,看看饭桌上打好包的一些纪念品,将它们轻轻摸一下,对自己说:〃还有九天,就结束了。〃
坐在桌前列了一个单子,总共二十八家人要去告别。这里面,有许多家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去了是去通知自己的来,也同时就讲再见了。
那个黄昏,在窗口看着太阳落下远方紫色的群山,竟有些把持不住的感伤。既然如此,不必闲着,就开始大扫除吧!〃喂,你,当心摔下来呀!〃一个邻居走过我的墙外,我正吊在二楼的窗子外面擦玻璃。
〃本来是不会跌下去的,给你这一叫,差一点吓得滑了脚,快别叫了。〃我凶了那个不认识的男人一句。
〃拿梯子来站呀!哪有反钩在窗框子上的人呢?〃〃一下就好罗!〃我说。
〃你的房子不是卖了吗?还打扫做什么?〃
我笑睇了那不识的人一眼,说:〃我高兴。〃
那个黄昏,只要有邻居散步走过我的房子,都可以看见我吊在不同方向的窗子外面,在用力清洗等并不算脏的玻璃。
好,做了事情,没得闲愁了,干脆一直做到天亮也罢。
厨房中的每一个抽屉都给打开了,把那些刀叉和汤匙排成军队被阅兵时那么整齐,当然,先用干绒布将它们擦得雪亮的。
一切的中国药品,一件一件被放到信封中去,封套上写明了治什么病,如何用法,也给放在柜子里站好。米可会喜欢这些中国药。
那些各式各样的酒杯,再被冲洗一次,拿块毛巾照着灯光将它们擦到透明得一如水晶,再给轻轻放下,不留一个指纹在上面。
所有的食谱和西班牙文的食物做方,都给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靠在厨房书架上面。
那个炉子,本身就是干干净净的,还是拿了一支牙刷,沾上去污粉,在出火口的地方给它用力去擦。除烟机的网罩并没有什么油渍,仍然拆下来再洗一次。
冰箱的背后可能藏着蜘蛛网,费了好大的气力给拖出来,把那个死角好好查了一下……果然有些灰尘。那么炉子下面呢?好了,这一回拖炉子了。炉子边上有那么一片老油渍,沾了汽油洗得手开始发红,而太阳又从客厅窗外的大海上跳了出来,这间厨房还不算数。
把厨房的窗帘给取下来,洗衣机水力不够,不能用,就用手洗吧。这么一弄,第二天也就来了。
我轻叹了口气,对自己说:〃还有八天。〃
我阖着眼睛躺在床上,院子里的麻雀已经叽叽喳喳的来吃面包渣子了。
那几天,白天默默的一间一间打扫,黄昏一家一家的去看朋友。有吃的时候,吃些东西,没吃的时候,喝些水。总之那个全新的厨房已经不再算是我的,舍不得去做一顿饭吃,免得污染了那连干燥花都插好了的美丽厨房。
进客厅的地方给放上了两三双拖鞋,有朋友来,我就喊一声:〃脱鞋!当心我雪亮的地!〃
那个地,原先亮成半个门框的倒影贴在地上,现在给擦成整个房间家具的倒影都在里面,踏上去有若镜花水月,一片茵梦湖似的,看了令人爱之不舍。而我,一天一天的计算,还有五天了,还有四天了,还有三天了。
在走之前,坚持璜和米可不能够来这幢房子,不要他们来,直到我上了飞机。
〃ECHO,我不爱穿拖鞋,光脚可不可以进来?〃
邻居甘蒂的女儿奥尔加可怜兮兮的站在客厅外面喊着我。我笑着跑过去把她抱起来,不给她踏到地面,把她抱到长沙发上去放着。她,双手缠着我的脖子格格的笑个不停。我们两个人靠着肩坐着,还是半抱到她。
〃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睡在我床上?〃我亲亲她金色的头发,奥尔加用力点头。
〃那时候,你才五岁,你哥哥七岁,爸爸妈妈要去跳舞,你们就来跟我过夜。记不记得早上我不许你起床,直到我自己睡够了?〃我又问。
奥尔加格格的又笑,拚命点头。
〃你现在几岁?〃我推了她一下。
〃十一岁。〃
〃那都七年了?〃我说。
〃对嘛!〃她说。说着说着,奥尔加拿出一个信封来,抽出两张照片,说,〃这个你带回去给陈爸爸和陈妈妈,叫他们早点回来看我。〃
我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还记得他们?〃奥尔加慢慢的点头。
〃那你还记得另外一个人罗?也是我们家的。〃我说。她又点点头。
〃他哪里去了?〃
〃天上。〃
我把下巴顶在奥尔加的头发上,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摇晃。
〃ECHO要走了,你知道吧!〃
小人没有动,斜过去看她,她含着好满的一眶眼泪。〃来!〃我紧紧抱住她,把她靠在我肩上。
〃来……让ECHO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有关另外一个星球的故事,跟E·T·那种很像的……〃
〃听不听?〃我微笑着把奥尔加推开一点,看住她的大眼睛,又对她鼓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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