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业第一家族:荣氏百年》第43章


当时,“非典”阴霾消退不久,各航空公司还没有完全恢复生机,中信集团趁机将中信泰富推向前台,重整国内航空资源。当然,直接收购或兼并重组,均离不开荣智健的资本运作和资产整合能力。
中信泰富参与组建中国国际货运航空有限公司的消息抛出不久,航空业内人士即指出,“荣智健显然有更长远的打算,比如说未来参股国航”。而这正是中信泰富的下一步“棋路”。
2004年年底,国航成功登陆香港股市,随后国泰航空斥资仅27亿港元,收购国航9。9%的股权。彼时,因资本运作,中信泰富持有国泰航空股份25。74%,太古集团以46。5%持股量为国泰航空控股大股东。
此后,国航与国泰航空不断增持双方股权,形成互相参股之势。2006年夏,国航收购太古集团及中信泰富所持国泰航空10。16%股权,持股量上升至17。5%。与此同时,国泰航空增持国航至20%。而国泰航空以82。2亿港元收购港龙航空,将这个“老对手”变为旗下全资附属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交易离不开中信泰富的推波助澜。其时,荣智健将业务重心调整至房地产、电力和钢铁三大板块,意欲转离航空业,出售国泰和港龙股权,先后套现20亿港元现金。
悲剧的种子
在中信泰富调整后的业务版图中,钢铁板块属于后来居上者,动作最大,也最引人瞩目。
钢铁板块启动于2003年,彼时“非典”带来抄底机会的同时,对中信泰富的航空业务也形成难以避免的冲击。无论国泰还是港龙,客流均大幅减少,荣智健整合旗下业务之余,不得不寻找新的增长点。
当时,在汽车、机械、基建、家电、房地产等行业带动下,内地钢铁产业爆发出旺盛的市场活力。仿佛在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炼钢厂、钢铁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以粗放的姿态迅速蔓延。荣智健被这股“钢铁激流”感染,决意进军技术最高端、利润最丰厚的特种钢领域。
以中信泰富在资本市场的号召力,荣智健轻松筹集到巨额资本,先后收购江苏泰富兴澄特殊钢有限公司、江阴钢铁厂、湖北新冶钢有限公司、深交所上市公司大冶特殊钢有限公司等多家钢铁企业。2005年,将石家庄钢铁公司收入旗下后,中信泰富在规模上已进入业内第一阵营,一个支系庞杂的“钢铁王国”呼之欲出。但荣智健的计划远不止于此,这只是他宏大产业构图的冰山一角。
2005年,国内几乎所有的钢铁公司都在赢利,营造出一种虚幻而美妙的繁荣景象。或许被一路高涨的钢铁市场鼓舞,荣智健将钢铁定为三大主业之一,他调集航空和电信板块的资金用于扩张钢铁版图。
在收购钢厂的过程中,荣智健开始对实业产生兴趣,那种与生俱来的家族血统在他身上第一次苏醒。这种乐趣不是资本收购、产业重组所能带来的,而与早年创办爱卡的经历有某种微妙的关联。或许是人生第一次,荣智健开始正视实业,意欲将钢铁作为主业来经营。
正如荣宗敬在棉纱厂建成后转向棉花收购,荣智健在集结了一批钢铁厂之后,把目光转向盛产铁矿石的澳大利亚。
经过漫长的谈判,2006年春,中信泰富获得西澳大利亚某采矿区近60亿吨磁铁矿石开采权。该项目包含两处矿山,其中一座名为“Balmoral”,作价约11亿美元,另一座矿山正是后来触发“澳元门”的“SinoIron”。两处矿山足以让中信泰富跻身类似于必和必拓公司之列。
拥有了令人眼馋的超级矿山之后,荣智健又将触角伸至焦炭、运输领域。他马不停蹄地收购山东、安徽两处焦炭厂,为运输方便,特地定购12艘11。5万吨级载重散装货船,来往于澳大利亚和内地之间运输铁矿石。荣智健甚至计划在长江下游一带自建码头,兴建一个铁矿石集散中心。
待一切都准备停当,荣智健忽然发现,澳元汇率变动频繁,倘若不提前采取措施,每年近10亿澳元的外汇开支将成为一个大问题。于是,在花旗、汇丰、渣打等银行游说下,那些后来引发滔天指责的“累计杠杆式外汇买卖合约”被签署了……
强人谢幕
世事难料,计划精密的荣智健恐怕不会想到,正是这些外汇合约,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融危机不期而至,澳元汇率向着预期相反的方向变动,中信泰富被死死套牢,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荣智健终生难忘,“白衣骑士”常振明“二次救火”,而他不得不以失败者的面貌出局,尽管体面地选择主动离职,但家族声誉受损已是不争的事实。
荣智健的可悲之处在于,携资本之能进军钢铁实业,最终却无法摆脱对资本运作路径的依赖。他精心布局的产业宏图还未开张,就被翻云覆雨的资本市场掀翻下马。吊诡的是,随后澳元汇率节节攀高,外汇合约带来不菲利益,而“钢铁帝国”开始运转,中信泰富业绩大增。
先行者总是一副失意面孔,以荣智健之强势,亦无以摆脱“历史惯例”。中信泰富业绩回升很大程度被算成常振明的功劳,常振明从“救火队长”荣升“救火将军”,在中信名声大噪,甚至有望出任掌门。
反观荣智健,除了滔滔之口,又有多少人记得其苦心孤诣。落寞之余,只能以“荣氏企业控股有限公司”从头再来。“荣氏企业”四字,不禁让人想起一个世纪前的“三新”财团,这本身即是一种致敬。
也许,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但对于年届70的荣智健来说,未来又能有多少时间呢?
世俗的观点通常将荣智健的败因归结为中信泰富私有化的不力。其实,荣智健何尝不想将其变为自家企业,只是其中的魑魅魍魉岂是常人所能想象?他在20世纪90年代的频繁增持究竟蕴含着多少难以言说的希冀,又遭遇了怎样的阻挠。如今,这一切已不得而知,当然也不再重要。
现在看来,畸形的体制恐怕才是导致荣智健出局的根本原因。荣智健在中信泰富的股权结构中是仅次于中信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他持股的数量一度非常接近后者。而在意识到管理层收购可能性微乎其微之后,范鸿龄等亲近之人在中信泰富地位日益强化,荣明杰和荣明方步步高升,荣智健在竭力培养下一代接班人。恍惚之间,荣智健似乎又将中信泰富当做自家企业。
收购澳大利亚矿山这年,荣明杰、荣明方双双进入中信泰富高层,荣明方执掌的是最核心的财务部门。很多时候,拥有财权,意味着掌控企业方向。在荣氏及其亲信管理下,中信泰富几乎完全依照荣智健个人意愿行事,即便母公司也无法清楚获悉其中动向,更何况不知就里的中小股东。管理不透明、内部监管缺失,让中信泰富如脱缰之马,在充满凶险的路上越走越远。
说到底,以家族企业的方式管理国有上市公司,在政治和商业的夹缝中求生,才是宿命般的悲剧。
驶向何方
荣氏树大根深,因一二失策而满盘皆输属于小概率事件。关键在于,渡尽劫波后,这个百年家族驶向何方?
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下一代家族掌门人。回头总结,不难发现,荣智健与荣宗敬伯侄二人性格相似,都热衷资本运作,投机而不安分;荣德生、荣毅仁父子是另一个极端,踏实勤奋,摒弃投机,安心实业。相应地,荣德生、荣毅仁时期,家族事业稳健;荣宗敬和荣智健时期,风波不断。
微观地看,荣智健后代子女中,荣明杰生于“文化大革命”期间,从小吃苦不少,敦厚稳健,与荣德生、荣毅仁性格相似;荣明方虽为女子,性格强悍,作风凌厉,酷似乃父,被荣智健视为掌上明珠;最小的荣明棣是个“80后”,出生时荣智健已为千万富豪,开朗阳光,在美国接受高等教育,更为西化,曾在摩根士丹利任职,后加入中信泰富,不过仍需历练。
荣智健在栽培子女方面不遗余力。1999年中信泰富进军上海地产,荣智健派29岁的荣明杰坐镇指挥,结果,老西门新苑首期255套住房仅用4天便销售告罄。2000年3月,荣明杰进入中信泰富董事局,担任执行董事。2005年,在故乡江苏,荣明杰被增补为第九届省政协委员,并于2008年成功连任。2009年年初,在“澳元门”沸沸扬扬之际,荣明杰再次当选江苏省政协委员。
荣明杰处事老练,在香港商界口碑甚佳,坊间流行的说法称,此人心地善良,与各色人等都能交上朋友,他愿意和司机一起抽雪茄,每有承诺,言出必果,出差回来时会给同事买礼?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