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第89章


的脖子,怯怯地望着正木博士的脸。
“嘿、嘿、嘿,有一点太慢了……昨天晚上起,其他工友都休假了,今天早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
老工友的话还没说完,正木博士似乎借着最后的微弱气力,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站起,用死人般无力的表情回头望着我,牵动嘴皮好似要说些什么,然后轻轻摇头,泪水沿着两腮而下,点点头后,再度低垂着头,抓住工友开着的房门门框,步履不稳地走出门外,脚步踉跄地差点倒下,他慌忙扶住门柱,好不容易才在走廊木板地面站稳,立刻用力紧闭房门,发出像是门板裂开的巨大声响,室内的玻璃窗同时产生共鸣,有如哄然大笑般的震动、鸣响、颤抖。
回头望着他的工友,不久又怯怯地转过脸来,愣愣地望着我:“医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鼓起可说是最后的力气,勉强挤出像是在哭的笑声:“哈、哈、哈、哈,没事,只不过刚刚我们吵了一架,所以他很生气。别担心,很快就好啦!”
说着,两边腋下有冰冷的水滴滴落。我完全不知道说谎居然是如此难过。
“嘿,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医师那样的脸色……请慢慢喝茶,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免服务不周到。医师真的是好人呢!虽然常常骂人,不过平时很亲切,而且从昨天那个解放治疗场发生严重意外,让另外一位工友因为脚部扭伤而休息……医师也很可怜的。嘿、嘿,请慢用……”
秃头工友提着冷掉的茶壶,弯着腰蹒跚走出门外。我像是望着来吞噬自己灵魂的恶鬼离开般,目送他的背影。
工友关上房门后,我又再度茫然若失。一面从腹部深处缓缓吐出颤抖的呼吸,双时拄在大桌子上,用双掌掩脸,指尖用力按住两颗眼球。头脑中似是完全干涸,在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疲劳之同时,用力按住的眼球前浮现种种幻像,其中有如电光般纵横、无尽驰骋的问号,然后问号彷佛深入脑中般的产生自我焦躁。
——解放治疗场的白砂亮光……?
——正中央挂满枯叶的梧桐树……?
——怔立对面的吴一郎身影……?
——再过去的砖墙上方的屋顶上的两支大烟囱……?
——大烟囱吐出的袅袅黑色煤烟和蓝天……?
——趴卧在白色床铺上啜泣、穿白色病患衣服的少女……?
——若林博士摊开在绿色平面上忘记带走的调查报告……?
——紫色漩涡的雪茄烟雾……?
——若林博士的奇妙微笑……?
——正木博士眼镜镜片的反光……?
——……?……?……?……????
——……?……
我用力摇摇头。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成为了学术研究之饵,于是紧闭着眼睛挥动双手,似想拂拭掉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因果之网。
(九)
以疯子的黑暗时代为背景,操纵着蛛网捕捉我的人,乃是栖息于学术界的两只大毒蛛,旷古绝今的精神科学家M,以及举世无双的法医学家W。其中,M所丢出的蛛网最为可怕,我截至目前为止全力抵抗,全身血液逆流,绞尽一切冷汗热泪地战斗,感觉上似乎总算给予严重打击而驱逐,但,在此同时,我自己也精疲力竭,别说没有能力判断自己行为的善恶,连离开这张大桌子一步的气力都没有,甚至不知道精神上和肉体上是否有再次振作的勇气。
可是、可是,我背后却还有另一个强敌!这个强敌W或许已经预见这样的结果而冷笑。他是如此毫无破绽,张开结实牢固的网等着我陷落,运用着别说是我、就连正木博士也未能察觉的巧妙、缜密、伟大的智慧力量,将我牢牢控制住,期能让我成为借着污秽和虚伪完成的学术研究的牺牲品。
如果会被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我宁愿不去反抗正木博士。也不知道为什么,以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两人而论,我比较喜欢正木博士,尽管两人皆是想以我为饵食的学术界毒蛛,我却觉得正木博士亲切而容易接近,如果他此刻回来,对我说一声“我错了”,我可能会非常高兴地忘掉一切而成为他的奴隶,举发若林博士卑劣的行为,公布同情正木博士的记录,目的只是不想让若林博士那双苍白的手抓住我的心脏……
但是,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听到正木博士回来的声音。我虽失去与命运对抗的力量,却还是只能等待命运。
啊,怎么办?
我又再度呼吸急促,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久,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身体恍如空洞洞的,只有耳洞里有如雷鸣……
黑色、黑色,乌黑……
只要吃了乌黑的眼眸,
白色、白色、洁白……
洁白的眼珠就会跳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从口中跳出,
从筷子尖端逃走,
不停地滚动,
看不见逃去了什么地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黑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真正的眼珠很可爱呢
可爱呢、可爱呢、可爱呢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可爱呀、可爱呀……
最先前的舞蹈狂少女澄亮的声音隔着南侧的玻璃窗传入。
突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纠缠在我头脑中的无数问号霎时消失无踪。我像机器人般的双手离开脸部,重新在旋转椅上坐正身体,望着正木博士走出的房门,望着正面墙壁上挂着的金黄色和黑色两幅匾额,环顾散落眼前的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秋天接近正午的阳光让弥漫空中的雪茄烟雾看起来蓝白透明,让一切东西都清楚反射着亮光。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我用双手紧紧按住两边侧腹部,极力抑制忍不住的笑意,持续放声大笑。
白痴、白痴、白痴,真的是最大的笨蛋,啊,哈、哈、哈、哈、哈……
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也是一样,不,甚至是比我更严重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彼此都互相误解了,这是何等可笑的错误呀!这……
是谁杀害千世子?是谁把绘卷交给吴一郎?谁是吴一郎真正的父亲?W呢?或是M呢?或者还有另外的人物?这些谜团连一个都未解开,说不定只是第三者随性所为。不,这桩事件本来就没有任何凶手,事件的内容完全只是偶然,只不过是几个原因不明的意外事故所重叠。千世子的缢死,斋藤博士的溺死,吴一郎的发狂,或许皆是独立发生的事故,否则不应该是如此神秘不可解、深不可测的事件。
只不过是两位博士判断错误,硬是将其重叠在一起,想让它成为一个焦点,互相害怕对方夺走自己宝贵的研究资料,戴上有色眼镜望着对手,认为一切都是对方所为。
很可怜的,因为自己过度错觉,不,是因为两颗古今无双的脑髓迄今一直未能找到旗鼓相当的对象,在此发现适当对象,而开始发挥本能的战斗欲,全力对抗的结果,导致彼此都无法动弹。
哈、哈,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另有像这样愚蠢荒唐的竞争吗?两位博士的研究与争斗比事件本身更严肃、更深刻、更可怕!或许所谓的学者皆是如此,经常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认真竞争也未可知。
但是,仔细想想,也难怪会如此吧?吴一郎和我这般酷似双胞胎,再加上吴真代子和绘卷中的死亡美人画像简直一模一样,在这种地方会发现如此难得的双重偶然,而且是凝结在同一血统中,任谁都会大吃一惊吧?进而认为其中绝对隐藏着某种深刻原因,以致一开始就戴上有色眼镜地研究。或许本人没有这样的打算,却因为与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研究的心情相同,而不得不变成如此结局。证据是,若是将组合成这次事件的各种事故分开来观察,就算两位博士没有插手,它们还是可能自由随兴发生,只是因为两位博士彼此认定是对方所为,看起来才会变成一种重叠,假定没有两位博士唠叨地说明,也只不过是两宗单纯的离奇死亡事件和一桩发狂事件而己,不是吗?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是这样没错,一切只是毫无根据的事件之重叠,却因我未曾注意到而饱受骚扰、自寻烦恼,白痴、白痴、白痴,真是愚蠢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都是……
搞不好这桩事件的凶手是我也不一定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笑声在室内回荡,我忽然噤口了,同时发现,不知不觉间双手托腮的我,眼睛被滚在眼前绿色平面上的绘卷所吸引。
这应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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