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十五年》第51章


张秦说:“哎呀那不是感情好,一口闷么。”
柳蓉说:“去去去,添什么乱,趁着放假还不养养生,看你老了怎么办——再说,胡蝶有胃病,不能喝酒。”
她一句话提出来,梁雪和常露韵立刻接过来,常露韵也说:“就是,喝酒会胖,你们爱谁喝谁喝,别害我。”
“耽误事。”梁雪说,然后扫了张秦一眼,“谁跟你感情好?”
“还杀脑细胞。”柳蓉补充。
张秦可怜巴巴地回过头来向梁肃求救,梁肃白了他一眼:“喝个屁,叫玉米汁。”
重色轻友,宣布无条件倒戈。
散场的时候,胡蝶好像有什么话想和柳蓉说,一直挎着她的胳膊,故意拉着她走在最后,和前边的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她才开口:“刚才谢了。”
柳蓉说:“那有什么的,都是熟人,不想喝不喝呗——你是不是病了?”
胡蝶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记得上回暑假的时候我去你家,跟你提过的那个人么?”
柳蓉其实早忘了,她一提才想起来,脚步就顿住,低声问:“你说你那男朋友,怎么了?”
胡蝶放开她的胳膊,靠在墙边上,慢慢地蹲下来,把她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小挎包抱在怀里,脸埋在臂弯里:“我没跟你说,他其实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两岁了,我见过一次……女孩……”
柳蓉没吱声,她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怎么办?”胡蝶问,却并不期待柳蓉的回答。
“不要他了,”柳蓉四下看了看,心说在这蹲着也不像话,就赶紧想把她拉起来,一边安慰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么?干什么非逮着那么个老男人不放,他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咱一脚踹了他,我给你介绍新的。”
胡蝶茫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介绍什么?”
柳蓉说:“我们物理系别的没有,就男人多,天天上课下课,看见满教室跑的都是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样的都有……”
胡蝶有些凄惨地笑了笑,摇摇头。
前边的人已经发现这边丢了两个,梁肃回过头来,看见胡蝶和柳蓉两个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就喊了一声:“怎么还在路边开小会了,快点,干什么呢?”
“她肚子疼。”柳蓉说瞎话不带眨巴眼的。
胡蝶让她逗得短促地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收敛了回去,一脸愁苦,看起来还真像不舒服的。梁肃就走回来:“要不然我开车送送你们?”
柳蓉睁大了眼睛:“有车阶级啊,梁老板!”
梁肃状似无意地说:“那可不,坐不坐,带你兜风去。”
柳蓉刚想答应,胡蝶却用力拉了她一把,柳蓉出来玩,衣服本来穿得就薄,叫她一掐就掐到了肉,疼得呲了个牙:“啊……哈哈,算了算了,她家特别近,我送她回去就行……”
梁肃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了。
柳蓉忽然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市中心这点钟不够堵车的,要不然我过几天帮你一起跑业务去,也提前体验一下,然后你再带我兜风去呗,就当给工钱了。”
梁肃吃了一惊:“你……你说的。”
柳蓉冲他眨眨眼,比了一下手指:“我说话算数。”
梁肃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似的,傻笑着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等他们都离开了,胡蝶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反而没话了,一前一后地和柳蓉离开“笙歌”,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这种事要人自己想清楚,别人再怎么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柳蓉心里想着,也不言声,就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快到胡蝶家门口,胡蝶才轻轻地问:“我是不是错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柳蓉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玩虚的,于是实诚地点点头。
胡蝶低下头,本来就消瘦的脸颊被头发挡了一半,显得有些憔悴可怜了。柳蓉看了看,也算把她送回了家,看来胡蝶也没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就打算告辞回去了,胡蝶却忽然又叫住了她。
“你……能借我钱么?”
柳蓉一愣:“钱?什么钱?”
胡蝶顿了顿,立刻转过身去,大步往家走去:“算了,你也就是一学生,没什么钱,我知道,你当我没说过……”
柳蓉立刻回过头,一把抓住她:“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钱?”
胡蝶回过头来,她脸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泪流满面:“我不敢跟我妈说……我谁也不敢说……我连医院也不敢去,只能偷偷摸摸地买试纸,自己上网查小广告……”
她的话颠三倒四,柳蓉却听明白了,也傻了,呆呆地看着她。
“柳蓉,我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柳蓉喉咙有些发干,“那个谁,你那男朋友呢?”
“我不敢让他知道。”胡蝶低低地说,“我怕他以为我是拿这个威胁他,我怕他知道、他知道就不要我了。”
柳蓉也想泪流满面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怕什么?听我的,先去找他,你受罪还不让他知道?你怎么那么圣母啊你?”
胡蝶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柳蓉脚底下踩着路边的马路牙子,仰头望天又低头看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挤出一句:“我看你还是去大医院吧,万一……也安全一点,要多少钱,我给你想办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苦涩,心想我能有个屁的办法,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胡蝶抓住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柳蓉这根稻草自己还是个没学会浮水的小嫩芽。
她看着胡蝶擦着眼泪回家的背影,感觉脚步陡然沉重,心想,我这是背上了两条人命么?
第四十五章 手术室外
柳蓉上了大学,家里不再按月给零用钱,每年父母把一个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一起打到她的银行卡上,叫她自己去统筹,她偶尔也会做一些小兼职,赚点外快,现在对钱的自由还是有一些的。她悄悄地从卡上取了一千块钱,给了胡蝶,商定了什么时候去医院。
头天晚上,柳蓉一宿没睡着觉。她一个小姑娘,有生以来去医院最大的事,是六岁的时候生过一场水痘,除此以外顶多了也就是感冒发烧,或者偶尔去校医院开点肠胃药。
进医院以后怎么挂号?怎么去找医生?是不是还要做手术?手术多长时间?要不要拿药?拿药的时候……如果别人听见了,会怎么看她?
她心说这也不算事啊,祸又不是胡蝶一个人闯的,凭什么就要她战战兢兢地谁也不敢告诉,让那男人一无所知,做一个快乐的二傻子?他要真是个人,就应该承担责任,他要不是人,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到胡蝶面前溜溜。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该想到的不该想的事全想了一遍,躺得浑身发酸,也没睡着,第二天打着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勉强爬起来,收拾好了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被柳蓉妈叫住,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又干什么去?”
“去胡蝶家玩。”柳蓉说。
柳蓉妈说:“你不要三天两头地去找胡蝶,她还要训练的,不要老打扰人家。”
“哦……”柳蓉敷衍地答应一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飘走了。
她出门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先跑到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张本地的手机卡,把手机里的通讯录复制到了原来的SIM卡上,把原卡塞进钱包的暗袋里,换上新卡。
走了两步,她又站住,为了以防万一,把手机上存的通讯录给删干净了,这才去胡蝶家门口等她。
胡蝶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柳蓉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长时间了,坐在草坪小路边上的石头椅子上,无聊地用脚尖夹着荒草玩。胡蝶就一愣:“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柳蓉一边往手心呵热气一边哆嗦:“我怕你家有人……”
胡蝶眨眨眼:“你傻啦?给我发短信啊。”
柳蓉说:“咳,这事说来话长,我昨天新买一张本地的手机卡,今天早晨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给忘了,带着新卡就来了,我原来那些号码都是存在SIM卡的,回去拿来不及了,现在手机就一光板,号都没了。赶紧把手机给我,我把我新号给你存上,你给我打过来。”
她说的跟真的似的,反正胡蝶这辈子就懂得跳舞和臭美两样,好糊弄极了。
胡蝶本来脑子里就一团浆糊,今天去医院,心情一紧张,浆糊更浓稠了,于是信了,老老实实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然后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小声说:“柳蓉,我害怕,我不想去了。”
柳蓉翻出她的通讯录,一边装作在键盘上点、发挥最快的浏览速度,查看她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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