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十五年》第54章


梁肃终于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地闭嘴了。这时柳蓉又一个重磅炸弹砸下来:“梁老爹,你操的哪门子心?”
梁肃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灰,闪了好几回,最后却只是说:“我都成梁老爹了,操心闺女是分内的事。”
柳蓉翻了个白眼,心里想:“切——”
某人,怎么不憋死你呢?
又过了一会,梁肃忽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叹了口气:“小丫头一个,跑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他一老气横秋,柳蓉就忍不住跟他较真:“那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这土财主。”
梁肃瞥了她一眼,觉得这小丫头尾巴尖都翘起来了,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你还想往哪跑?离开中国冲出亚洲去往津巴布韦?”
柳蓉一本正经地说:“有机会我其实还真想去一趟肯尼亚,看看那边的贫民窟,再跑坦桑尼亚看看乞力马扎罗山的雪——我们那一个国际志愿者回来以后感慨特深,还写了篇文章,弄得我也挺想去,对了我还想去阿富汗,还想去印度,还想去……”
梁肃听着她的口味越来越偏离地球人的审美观,就问:“别人都欧洲十日游,夏威夷一个礼拜的,你……也太美特斯邦威了。”
柳蓉一摆手:“欧洲美帝有毛好去的?交押金上飞机,一睡睡过太平洋,到了景点一路乱拍。别人都去就没意思了,想长见识,长别人没有的见识,就得去别人都没去过的地方,再说NGO是服务社会,好歹吃苦受累也有点价值。”
梁肃就乐了:“你们也别老想着非洲人民,咱们西部也有大批没脱离山沟的劳苦大众呢。”
柳蓉立刻兴奋起来:“对呀对呀,说的呢!我们今年暑假打算组个团去支教,去贫困山区。”
梁肃就闭嘴了,半晌,才说:“真去啊……”
“当然真去啦,正在筹备呢。”柳蓉说,“你想啊,世界那么大,咱们就整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家学校,要么家公司,开着个小破车、要么坐个大众交通工具两头跑,一天到晚无事忙,还觉着自己挺了不起,一抬头井盖那么大个天,晚上数星星都有数,多可怕呀。”
梁肃看了她一眼,没吱声,柳蓉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把半年来走过的地方都交代了一遍,这个时候,她看起来就更像是个小姑娘了,眼睛闪闪发光,说得兴奋了还手舞足蹈,叽叽喳喳不停。
这些话她平时也就是在家里念叨念叨——不能和梁雪说,梁雪没那个精力,不能和常露韵说,怕说得她心浮气躁,影响高考,更没法跟胡蝶说,胡蝶在这方面和她没啥共同语言,还会忽闪着她那双无知的大眼睛追问:“印度人和非洲人都那么黑,里面能有帅哥么?”
也就只能和梁肃说了——梁老板心大,大到能明白她的意思。
到了火车站,柳蓉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老远冲梁肃挥挥手,就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他看着她渐渐走远融入人群中的背影,忽然觉得光阴像是静止一样。忽然心里酸酸钝钝的疼——一转眼,他们都不再是拿着小石头边走边玩的孩子了,白驹过隙,春来夏走,回忆在思念的酒里加上一点,泼洒到更加海阔天空的地方,触手难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梁肃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开着他的二手车,往来路而去。
曾经,他教会了她生活是一条通往自己心之所在的路,而今,她告诉了他,如何让这条路走得更宽。
第四十八章 圈子
寒假开了学,天气就慢慢地暖和起来了,总得来说,这个学期除了最后那段炎热不好挨之外,总会是一个让人心情越变越好的学期——这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对于常露韵来说,这个学期是不平凡的一个学期。
她第二次迎来排着号压境而来的模拟考试,并将第二次迎来高考。
其实有时候想起来也挺不公平的,一个孩子少年到青年乃至整个人生的起点,都是由这么一次考试决定的,不考品德,不考素质,也不考才能,只是考做考卷题目的水平。一次考试失误的原因太多了,可能是身体状态不好,可能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又或者……只是运气不好。
可是还能怎么样呢?全中国那么多人,那么有限的优质教育资源,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这已经是相对最公平的一个擂台了,虽然它看起来仍然漏洞多多。
常露韵觉得自己比较淡定,毕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何况她本来就很淡定。可是人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县中的复读班里一开始六七十人,到了这会已经减少到了不到五十个,走掉的人要么是像秀秀那样,迫于家庭的压力,要么是和常露韵一样,“城里来的”,吃不了县中的苦,来了几天又回去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实在撑不下去的。
复读班里大多数孩子家里都是农村的,并且大多不是那种出现在电视里、家里有别墅有私车的特别富裕的农村人。
常露韵发现,这些孩子比她以前的同学压力要大得多。
即使这么说有些难以接受,可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对于家庭条件好的孩子,高考当然也重要,但他们不用有顾虑,考上就可以去,学费上万也无所谓,或者干脆上一年语言学校,再被家里人送出国,不用去挤那个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将来再不济也能混个海归。
他们纵然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可潜意识里,总会有一句话,类似于“即使不……我还能……”。
但是县中的这些孩子不一样,他们当中高分复读的不多,大部分是差一点没能上二本线,家里付不起三本的学费,再或者上了二本线,但是学校志愿没报好,又被刷下来的。他们只有这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地走到黑,要么老老实实的该种地种地,该打工打工,这样那条通往另一种和父母兄弟不同的活法的路,就彻底关上了。
这天,常露韵坐在教室里安静的自习,偶尔累的时候,她就抬头看看其他仍在埋头苦读的孩子,心情就会平静不少。
不知为什么,她其实对这种日复一日艰苦枯燥的环境更加适应,身边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智力普通的孩子,不会再有柳蓉那样一个给她带来很大压力的同桌——常露韵并不想嫉妒自己的朋友,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时候也会很钻牛角尖地想,为什么有些人不用付出别人那样的心血和努力,也能轻易成功呢?
天才这种东西,真是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标签,因为同样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投胎的技术,可别人还偏偏不能用“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只是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没什么了不起的”或者“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再过三十年,看谁还因为她好看宠着她”的那种鄙视的目光来看他,所以一点平衡也找不回来。
好嘛——她想,虽然柳蓉除了这点以外,其他地方还都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教室后边忽然传来一点骚动,常露韵和其他人一起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忽然梦游似的直眉楞眼地站了起来,在教室前边坐着答疑的班主任也抬起头来,皱皱眉:“周涛,你站起来干什么?”
常露韵知道这个同学,他和其他人又有点不一样——别人念高四,他已经念高六了,这是他第三年复读。据说以前是个心气很高的人,第一年高考发挥失常,和常露韵一样,差了几分没到一本线,然后复读一年,发挥再次失常,从此一年不如一年,第二年复读的时候,已经连二本线都不够了。
周涛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班主任,忽然说:“老师,我中毒了。”
老师也傻了,全班鸦雀无声地围观这位中毒人士。
周涛举起自己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老师,你看我这里有一条黑线,是小虫子爬过的痕迹,我身体里有一只小虫子,我中毒了。”
老师:“……啥?”
全班:“……”
大家有种集体穿越到武侠世界悦来客栈的感觉。
就在这时,周涛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咬在自己的胳膊上,他也不知道疼,真下了狠力气,一口下去就皮开肉绽见了血。
老师说:“妈耶!”赶紧跑过来拉他,旁边几个男生都站了起来,周涛就像个茹毛饮血的疯子,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皮肉,不松口,好不容易勉强被大家拉开,他才嘴角带血、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别闹,我中毒了,得放血,一会虫子出来你们就相信了。”
老师嚎叫说:“班长呢?赶紧去把数学老师找来!”
他们班数学老师是个五大三粗的东北大汉,也是年级主任,这种时刻比较适合被推出来镇场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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