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世界2015年第5期》第12章

2003年，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发动伊拉克战争，凯尔首次来到伊拉克战场。他的第一个射杀目标是纳西里耶一名手里拿着手榴弹准备袭击美军的妇女，凯尔朝她扣动两次扳机。据CNN报道，当时这名妇女还牵着一个孩子。“当时我心里没底，（训练时）你对自己有信心，但直到自己处于那个位置，你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可以。”他在接受《时代》采访时讲述了第一次的狙杀经历。当有人称狙击手为懦夫时，他辩驳称狙击手在城市巷战中能减少平民伤亡。　
此后，2004年、2006年和2008年，凯尔三次重返伊拉克战场。在费卢杰的一次艰苦巷战中，凯尔单人狙杀了40名敌人。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枪是在2008年。他在伊拉克萨德尔市郊1920米开外的地方，狙杀了正准备朝美军发射火箭炮的敌方狙击手。他在传记中描述了这致命的一击：“你不停地杀，杀，杀。只有这样，敌人才不会对你的同胞动手。把该杀的都杀了，一个不留。这就是战争。”这是世界历史上狙杀最长距离排名第八的纪录。
《美国狙击手》剧照　
凯尔所在的分队先后杀死了“基地”组织斩首专家阿布·穆萨布·扎卡维、外号为“屠夫”的副官，以及叙利亚籍狙击手、前奥运会射击选手穆斯塔法。2006年，伊拉克反政府武装悬赏2万美元要杀他，后来这一悬赏金额上升到8万美元。他开玩笑说，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回家，“我很担心，我的老婆要我去自首。”　
凯尔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在狙击、近距离作战、侦察、沙漠远程巡逻、个人防御等方面都能力卓绝。除了参加海豹突击队的任务和培训之外，凯尔还与陆军、海军陆战队和其他政府机构合作。他是海军特种作战狙击与反狙击小组的首席培训师，撰写了海军特种作战狙击手理论以及第一本海豹突击队狙击手手册。
退伍军人的精神创伤
于美国军队而言，凯尔无疑是一名优秀的战士，虽然他很少穿军装，喜欢狩猎鞋胜过作战靴，喜欢棒球帽胜过防护头盔。他在战场上能令敌人闻风丧胆，能最大程度地保护战友的性命。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天生就适合战场的军人，无法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找到平衡。　
对凯尔来说，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决定就是离开海豹突击队。2009年，他的婚姻日益恶化，妻子塔亚发出最后通牒：不回家共同抚养两个孩子，就准备离婚。海豹突击队成员的离婚率高达90％，凯尔不想重蹈覆辙，最后选择了退役。　
退役之后的凯尔面临新的斗争，他要重新适应家庭生活和正常社会。“当我退役时，我意识到我几乎不认识我的孩子，不认识我的妻子。在退役前的3年里，我在家里的时间总共不到半年。”刚退役时，他感到很不满，“我认为她遇见我时就知道我的身份，她知道我是一名军人，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他开始酗酒，不去工作，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战斗，最重要的是错过了他的战友。他写信告诉他们，自己感觉像个呆子。　
但是在给最亲密的朋友写信时，他谈到退役的一个好处，就是有时间陪伴两个孩子，做一个好父亲比成为一名英勇的牛仔或狙击手更令他开心。于是凯尔逐渐回归正常生活，成立了防务培训公司Craft　International，给大众或者执法单位提供各种军事技能培训。他还帮助退位老兵治疗战争创收后应激障碍征。他与人联合创办“FITCO关爱基金会”，成立“英雄项目”，为身心受伤的退伍军人提供身体康复设备、个人训练、生活辅助、心理治疗等服务，还租借私人农场让他们打猎、射击或散心。　他在成为美军的“传奇”时也深受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尤其是在面对一名扛起火箭炮的当地小孩时，他举枪瞄准却犹豫不决（图片为《美国狙击手》剧照）　
根据2014年《华盛顿邮报》的调查，从伊拉克和阿富汗归来的军人中，有近150万人遭受过身体和精神创伤。2014年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的一项研究表明，每天有20多名老兵自杀，这与战争引起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其他与战争有关的心理创伤有很大关系。2010年，《创伤应激反应杂志》曾发表一篇研究论文称，从伊拉克战场回国的2797名美国军人中，大约有40％的退伍军人报告说在驻扎期间杀过人或对杀人负有责任。即使此后军队有控制他们的参战程度，杀人的经历仍然很可能给士兵带来创伤后应激障碍、酗酒、暴躁、人际关系问题，以及自杀风险。2012年，美国现役军人的自杀总人数（349人）比因战争牺牲的军人总人数（296人）还要高。
现实中的克里斯·凯尔和他的《美国狙击手》　
凯尔也曾有过这样的创伤经历，这也是促使他决定出版个人传记的原因。他认为美国民众并不了解战争的残酷，他们并不关注那些无名英雄退役之后的生活。“10年了，那就是你生活的全部，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退伍后，就算走在商场里，都会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小猫，随时有危险出现……而身边走过的人却在抱怨鸡毛蒜皮的事。”从战场重返社会的退伍老兵们都必须学习一套全新的生活方式。　
《纽约时报》报道说，服役归来的许多老兵养成枪不离身的习惯，甚至应门都拿着枪。2005年夏天一个夜晚，伊战老兵马修·萨皮携枪前往便利店，途中击倒两名帮派成员，造成一死一伤。凯尔也是如此。网络上曾流传一则新闻，凯尔于2010年1月在达拉斯南部的一个加油站遭到两名劫匪抢劫，劫匪拿着枪支威胁他交出钱和卡车钥匙。凯尔借口要回去取钥匙，转身瞬间从腰间掏出Colt1911手枪，朝一名劫匪的左腋开了两枪，朝另一人胸口也开了两枪，两人倒地身亡，随后凯尔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不过这则新闻遭到了多方否认。　
2012年年初，作家吉姆·德菲利斯帮助凯尔撰写完成了个人传记《美国狙击手》，该书出版后很快就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凯尔获得了超过150万美元的版税，但他没有留下一分钱。他把三分之二的版税捐给了死去战友的家属，其余的捐给帮助受伤退伍军人的慈善机构。因为该书的出版和畅销，凯尔成为媒体争相采访报道的对象，他出现在深夜脱口秀节目、有线新闻和电台里，还参与拍摄一些电视真人秀节目，但他并不在意要给多少钱才上镜。　
枪杀凯尔及同伴的艾迪·雷·劳斯，就是一名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劳斯在海军陆战队当了4年兵，先后被派遣到伊拉克和海地，退役后长期失业，并陷入严重的精神和情感困境，两次进入医院治疗精神疾病，他的家人担心他会自杀。劳斯的母亲是凯尔家附近一所学校的助教老师，听闻了凯尔帮助退伍老兵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经历后，找到凯尔请求帮助。热心的凯尔答应了这位母亲的请求，但因此导致了前面悲惨的一幕。　
2013年8月，得州州长里克·佩里签署参议院162法案，也被称为“克里斯·凯尔法案”，承认允许军事训练的营业许可证。
是战争英雄还是刽子手？
《美国狙击手》一时成为热门影片，但伴随而来的是各种争议和反对声音。2003年小布什总统发起的伊拉克战争，在美国国内一直存在许多争议。克里斯·凯尔的战争行为也因此饱受争议。其实凯尔在他的个人传记出版之际，也遭受过非议。　
杰西·文图拉，从未参加过战争的美国前海军爆破队士兵，退役后尝试过各种职业，包括演戏，他曾出现在阿诺·施瓦辛格的电影中。2006年，凯尔的战友迈克·蒙苏尔因掩护战友扑向手榴弹而牺牲，2008年被追授荣誉勋章。在加州的一间酒吧里，文图拉嘲笑凯尔和他的同伴蒙苏尔是儿童杀手，被凯尔一拳击倒。文图拉随后起诉凯尔，即使在凯尔死后，仍继续起诉他的遗孀塔亚。2014年，文图拉赢得诉讼获得180万美元赔偿，但塔亚对此也提出申诉。　
电影《美国狙击手》上映之后，文图拉继续批驳凯尔是一个骗子，不值得拥有如此高的荣誉，认为电影传达了一个错误信息，即伊拉克必须为“9·11”袭击负责，“这才是真正的‘警探哈利’（1971年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演的电影）。”　
《美国狙击手》在凯尔意外身亡之前就已经开始筹拍，当时计划由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由于投资费用协议没有达成，就转而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伊斯特伍德曾凭借《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