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第29章


只椰子,刚开了盖,放在那里准备给我们早上解渴。
“‘提基’会在今天漂进来,”首领说道,说时手指着破筏,“今天会有高
潮。”
十一点左右,海水开始经过我们,流向礁湖。礁湖像是一个大盆,渐渐灌满
了。岛四周的水在上涨。到了下午,真正从海里来的水流到了。大水滚滚而来,
洪峰一个接一个,许许多多珊瑚石淹没在水里了。岛的两边都有大水流过。大水
冲倒大块的珊瑚石,像风吹面粉一样把沙岸冲溃了,又在别处冲积起来。破筏上
的散竹从我们眼前漂过,“康提基”开始移动了。放在沙滩上的东西都要搬到岛
中央,不然会被潮水冲去。过了不久,只有礁脉上最高的石块还看得见,我们小
岛四周的沙滩都没有了。水在涨,快要淹到这薄饼似的小岛的草丛了。这真有点
儿可怕。好像是整个的海在侵袭我们。“康提基”身子一转,漂起来了,一直漂
到被几块珊瑚石挡住为止。
岛民们跳到水里,在漩水中既游且,从这岸到彼岸,最后爬上了木筏。纳德
和艾立克跟了上去。木筏上准备好了绳索。当它翻过了最后几块珊瑚石,从礁脉
上松动下来的时候,岛民们跳下水去,想把它拉住。他们不熟悉“康提基”,也
不知道它那一直要向西推进的羁勒不住的脾气。他们无法可施,被它拖着走。不
久,它动得很快,横过礁脉,向礁湖漂去。它到了比较静止的水里,稍稍有一点
手足无措,似乎在向四周张望,像是要看看情况再作计较。在它又要移动,并且
发现了漂过礁湖的出口以前,岛民们已经用绳子把它拴在岸上一棵椰树上。“康
提基”就这样挂在那里,被紧紧地拴住在礁湖上。这只经过万里重洋的木筏,终
于翻越了礁脉的险阻,到达了拉洛亚岛内的礁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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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喊着鼓舞士气的号子,一再兴奋地唱着“克克德胡鲁胡鲁”,同声协力,
把“康提基”拖到以它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这座小岛的岸上。潮水涨得比平常的高
潮高出四英尺。我们以为整个岛会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风吹浪涌,礁湖上波涛翻滚,我们没法把我们的许多东西装进狭窄、潮湿的
独木艇。岛民们必须赶快回到村子里,班德和赫曼跟他们去看一个小孩,那孩子
躺在村子里一所小屋里快死了。孩子头上长了一个脓疮,而我们有青霉素。
第二天,我们四个人单独在康提基岛上。这时东风太大,岛民们不能过湖来,
湖里散布着尖笋般的珊瑚石,又有浅滩。原来已经稍稍平息的潮水,又以长长的
冲击队形,凶猛地涌进来。
过一天,海又平静了。我们已经能够潜水钻到“康提基”底下,看到九根木
料虽然被礁脉把底层刮去了一二英寸,还都完整无恙。绳索嵌进去太深了,许许
多多绳索中,只有四根被珊瑚石割断。我们动手清除筏面。把乱糟糟的东西从甲
板上扫除后,我们这只骄傲的木筏看上去好多了。小屋子像手风琴似的,拉起来
撑住了,桅杆也镶接好,装好。
这一天,地平线上又是白帆点点,岛上的人来接我们,搬运我们的东西了。
赫曼和班德和他们一起来,告诉我们:岛民们在村子里已经准备了盛大的庆祝宴
会。我们到达那边岛上的时候,一定不能先离开独木艇,要等到首领本人认可,
我们才可以走。
我们乘一股清风,横渡宽达七英里的礁湖。我们不胜怅惘地看着康提基岛上
熟识的椰林向我们挥舞道别。渐渐地椰林变成一丛,缩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岛,
像其他沿着礁脉东部的小岛一样。但是在我们前面,比较大的岛越来越大了。我
们看见其中一个岛上有一处码头,椰林间的小屋上空炊烟袅袅。
这村子看上去死沉沉的,一个人也看不见。现在正酝酿着什么?在珊瑚石垒
成的码头后面的沙滩上,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一个又高又瘦,一个胖大得像一
只酒桶。我们走上去的时候,向两个人都敬礼。他们一个是首领台卡,另一个是
副首领杜波厚。我们都喜欢杜波厚的满面欢笑。台卡头脑清晰,是一个外交家。
杜波厚像孩子般天真烂漫,表里如一,有幽默感,有淳朴的力量。这样的人是难
得碰到的。他身躯庞大,有君王之相,使人一看就觉得,波利尼西亚的首领就该
是这个样子。实际上,杜波厚是岛上真正的首领,但是台卡逐步取得了最高地位,
因为他能讲法语,会算会写,这样,在塔希提岛的机帆船来装运椰干的时候,村
民不会受骗。
台卡向我们解释,要大家一起排队,到村子里的聚会所去。等小伙子们都上
了岸,我们排成整齐的行列,向那里出发。赫曼走在前头,手握鱼叉杆子,杆子
上飘着旗。我自己是走在两位首领之间。
村子里有着和塔希提做椰干生意的鲜明标志,机帆船运来了许多木板和铅皮。
有的小屋古色古香,用树枝和编织的椰叶盖的;有的却用木板钉起来,像是热带
的小凉屋。椰林中单独有一所用木板新盖的大屋,便是村子的聚会所,我们六个
白人就住在那里。我们打着旗子,列队从后面小门进去,然后从屋前出来,走到
宽阔的台阶上。全村能走动的人,男女老少,全都站在我们面前的广场上。大家
都异常严肃,就是和我们一起从康提基岛回来的兴高采烈的朋友们,也和别人站
在一起,丝毫不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都出来到了台阶上,全场的人同时开口高唱《马赛曲》①。台卡知道歌
词,在领唱。歌唱得很好,只有几个老妇人碰到高音的地方唱不上去。为唱这歌,
他们曾苦练过。台阶前升起了法国和挪威国旗。由首领台卡主持的正式欢迎仪式
到此结束了。台卡悄悄地退到后面,大胖子杜波厚跳到前面,成为典礼的主持人。
杜波厚很快做了一个手势,全场的人立刻唱起一首新歌。这次唱得更好些,因为
曲子是他们自己作的,歌词也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他们都能尽情歌唱。南海在咆
哮着向我们奔来,歌声诚朴动人,震荡心魄,我们觉得背上有一阵震撼。有几个
人在领唱,全体有秩序地合唱,歌声时起变化,但是歌词是一样的:
“你好,台来马第达和你的同伴们!你们坐了一只排排横渡大海,到我们
拉洛亚来。是的,你好!请你和我们多住些日子,和我们有着共同的回忆,这样,
就在你远赴他乡的时候,我们也能常在一起。你好!”
我们一再要求他们把这首歌唱了又唱,全场的人越来越不拘谨了,渐渐活跃
起来了。于是杜波厚请我向大家讲几句话,谈谈为什么我们坐着一只“排排”,
渡海而来。他们都早盼望着知道其中原因。我用法语讲,台卡一句一句翻译。
这群等着听我讲话的棕种人,虽然没有受过教育,智力却很高。我告诉他们
:我以前曾到过这里,在南海岛上和他们同族的人共同生活过。我曾听人说到过
他们的始祖提基。提基曾率领他们的祖先从一神秘之国出走,到了海岛上。这神
秘之国在哪里,现在已没有人知道。但是有远远一处地方叫秘鲁,有一位名叫提
基的伟大首领曾在那里统治过。人们叫他康提基,或者叫他太阳提基,因为他说
他是从太阳传下来的。提基和他的许多随从,后来乘着大“排排”,从他们的国
家出海,不见了。我们六个人因此便认为,到这里海岛上的提基,就是那个提基。
可是没有人相信一只“排排”能横渡大海。我们就从秘鲁乘一只“排排”出发,
现在我们到了这里,证明这是办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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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短短的讲话经台卡翻译后,杜波厚兴奋之极,像一团火似的,跳到群众
面前。他的波利尼西亚语滔滔不绝,双臂挥动,指着天,指着我们,讲话中一再
提到提基这个名字。他讲得快极了,我们无法懂得他在说什么,但是群众把每一
个字都听下去了,显然是激动了。台卡的情况却相反,他翻译的时候,样子很难
为情。
杜波厚是说,他的父亲和祖父,在他以前的祖先,都曾说起过提基,并且说
提基是他们的始祖,现在在天上。可是后来白人来了,硬说关于他们祖先的传说
是假的,从无提基其人。说提基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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