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策》第19章


欢庆看了眼她惨白的嘴唇,早先在修衣那里听说过玉容的病情,自小体弱又常伴随心悸头晕气虚,说了一大堆症状,放到了现代,大概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和先天贫血的水平吧。她对这些没有研究,只知道先天病又烦人又难治好。
重点是“药不能停”,光是想想就头疼,也难为玉容这样的弱女子承受至今。
欢庆这些日子与玉容也算是走动不少,好歹能算个棋友的水平。但玉容那张淡然凝重的脸大概是面瘫级别的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少见表情。大约也只有在见到梁牧的时候,玉容脸上算是会有些温和的笑容。
她进了门,见欢庆收拾着东西,不上前帮忙,也仿似无话可说似的,在桌边悠悠落座,安静地依着桌子。
欢庆把一件衣裙放进包裹,回头望了眼玉容,把包裹放到一旁,走到桌边。
“你来给我送行么?”她倒了两杯茶,给她递过去一杯,“谁给你说的我要出门?”
“山庄里不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了。”玉容语气淡淡,望了眼桌上的茶杯,没有动,“你真要去宋王那里?”
“他说我是他夫人,我总得过去一趟,让他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欢庆说得满不在乎。
“那么……你是吗?”
她喝了一口茶,浅笑反问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玉容微愣,复而又一脸云淡风轻,“表哥信就好。”
欢庆不赞同地皱起眉,“你不信就不要紧了么?”
她见玉容目光透着无谓,心头好些不舒服,于是盯着她眼睛道,“你不就是自幼体弱多病又恐挨不过几年么?谁都会死,就因为这个把自己永远地放到最后去观望别人,你觉得很开心吗?”
玉容怔住。
“我也会死。”欢庆的语气透着一股潇洒,平静的眼睛却露出一丝浅淡的悲伤之意,“我明日出了山庄,指不定死在哪条野路上甚至没有人收尸,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说得准呢?就算走在路上也会被疾驰过来的马车给撞成好几块……”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离开山庄?”
“就为着这些不确定的明天,我就什么也不用做了么?这世上那么多难说的事情,那么多未知的可能。”
玉容别过头,不去看欢庆的眼睛,淡淡道:“知晓了又如何,人总是有死的那一天。”
“是啊,所以这就是你生无可恋的理由?那未免,你来这人世走的这一趟,好些不值。”她目光炯然,铿然道:“平白来看了一圈别人的热闹,你对得起你喘了这么多年的气么?”
玉容嘴唇有些抖,听着她这些话,心里像是涌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她伸手抓着桌沿,凄然道:“时不时便要心悸,总是担心哪一天我睡去了便再也醒不来了,你懂这种痛苦吗?”
“我不懂,我没有经历过又怎么懂?”
“你既然不懂……”
“谁能懂?”欢庆截断她的话头,“你的这些病痛是独属于你的,这是你的人生与劫难,你想让谁懂?谁能同你一样去经历这些,只为了懂你么?每个人都会走同一条黄泉路,可每个人在三生石上看到的风景便是相同的么?”
“你……”
“你不能将这些病痛作为你逃避的理由,这样做实在是对不起你这条命。”她说着长叹了口气,“更何况你还长了这么一张跟天仙一样的脸。”
她一边叹气又一边摇头,滋溜一声吸了口茶,“不过说大老实话,老阎王这么做也挺膈应人的,开了门就关上窗,关了窗就给开个门,就不能干脆点,要不全开要不全堵……真是愁人啊。”
“说得好似你跟老阎王交情不浅。”
门外骤然传来的声音让屋里两个人一愣,玉容抬起泪眼看去,正是梁牧站在门口。光亮从他身后透进屋内来,将他整个人镀了一层耀眼的光,又因着时值黄昏,这光亮柔和了许多,于是又仿佛无端给了他一些温暖的意味。
“表哥……”
梁牧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点头,“嗯。”
玉容蓦然觉得悲从中来,捂着嘴,起身便往门外跑去,一头撞上了正走进院门的修衣。修衣一见到是她,立刻将手中的包裹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对着已经进屋的梁牧喊道:“梁牧,包裹我放在石桌了。”
说完,就跟着玉容跑出去了。
欢庆笑眯眯看着跑远的两人,“啧啧啧,有戏。”
“你操的心不少,从没有人那样跟玉容说过话。”
她轻哼了一声,“所以,她那一副生死无恋的样子,都是这么给惯出来的,这才是真毛病!” 
梁牧轻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借口!”
她嘟了嘟嘴,见梁牧不再答话,一脸的百无聊赖,又拿起茶杯滋溜吸了一口,“喂,牧爷,要是宋胖子要杀我,你会来救我吗?”
说罢,一脸的自信看着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从何时开始,与他在一起就心生随意,说话做事基本以没脸没皮为主。
梁牧笑道:“你怎的知晓他是胖子?”
“请问,这真的是你的重点吗?”
他点了点头,又道:“他为何要杀你?”
“类似我冒充他夫人之类,又或者扰乱军营之类的罪名。”
“未雨绸缪,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问的是,你会不会来救我!”欢庆忍不住噔地放下茶杯,对着他大吼。
梁牧闲闲道:“我只是个商人。”
“我说你这个人!”欢庆伸手使劲一拍桌子,气道:“前几天还煞有其事跟我表白来着,着实让我小鹿乱撞了好几天!这才几天啊!几天啊?碰上人宋王来要人你就怂了!”
“怂……是何意?”
她语塞,支吾了好一会,翻了个白眼,声音都变调了:“你该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梁牧笑笑,从善如流地又问道:“那么就问问小鹿乱撞的事?”
“你给我出去!去去去!”
她气急败坏,抓起梁牧就往门外推,硬生生把他推出了房门,气冲斗牛地使劲瞪了他一眼,嘭一下关上房门,“混蛋!”
梁牧站在门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抬步走开,转身看到一脸土色的小圆,端着食盘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地看他:“二……二爷……您,您这是被……被庆哥儿,给……赶出来啦?”
他看着小圆眼睛里对欢庆的佩服之意,突然心生闷闷,沉下脸道:“去找樊余,把明日送他们走的马车给打点好了。”
“是……是,二爷。”小圆领命要走,又回过身,“可……可是二爷,这……这食盒是庆哥儿,要吃的……”
“她饱着呢,拿回去。”
“谁说的!”门吱嘎一下又开了,欢庆气鼓鼓的脸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抓住小圆手里的食盘,“我饿得慌!”
“下去。”梁牧看了小圆一眼,小圆识趣又麻溜地滚了。他又转头看欢庆,她宝贝似的端着食盘进屋,正放下食盘要回头关门,梁牧又进了屋。
“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我家。”
“这是我房间!”
“也是我家。”
欢庆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鼻头里哼出一声,“行,反正明儿我就滚蛋了!”
梁牧对她的说辞莫名觉得不大舒服,朝她欺近一步,“你很想走?”
“哼,这轮得到我说吗?问牧爷肯不肯救人,您金口玉言不多说一句废话,我这出了门还不是天地间一根小草,风吹来就去这边,风吹去就去那边……”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反正我也是你路上捡来的,本来也轮不到我要求你救我,该干嘛干嘛!”
他听着没有生气,反倒一笑,“你也可以要求我救你。”
“又有条件是不是?”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碎碎念道:“在这时代做个女人就是难!贤妻良母恶心死人,天天跟一个营的小妾撕,当个兵又没人要,吟诗作对给狗听,不会弹琴不会绣花不会取悦达官贵人就是一坨屎!”
梁牧忍不住笑出声,“你不还有个哪吒儿子么?”
“我……”欢庆给堵得满脸通红。
梁牧看着她娇俏的脸,心头一动,突然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欢庆。”
“是啊,那又怎么了?”
“宋王的女人,我不救。”他犀利的眼眸盯视她,“我的女人,我救。”
她听得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牧见她懵懂,也不多说,轻轻一笑,拿起食盘上一个金灿灿的小饼放入嘴中,笑吟吟地转身出门而去。
快走到院门处,听到她洪亮的声音喊道:“你这是威胁我!屈打成招!趁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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