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策》第37章


“我觉得也是。”欢庆放下碗,“这回我们俩为了逃出来,不仅把他军营搞得一团糟,还离间了他的军师……虽然不大道义,但那个军师真是活该!就是可惜了韩王……”
“可惜甚么?”
“相比于韩王,肯定是宋王张伯荆比较痞子啊,就一活脱脱的流氓。”她耸耸肩,“这回他肯定以为是我们有意要帮他的。”
“这样也好,日后若是他取了天下,我们也能偏安一隅。”
“他要是真能兑现说过的话,那就好了。”
“你好似对宋王十分不屑。”
欢庆瘪了瘪嘴,长叹了一口气,“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宋王送粮食,为了讨好他?那三个承诺你又许了什么?他一看就是个不守信的小人。”
“未必。”梁牧轻轻一笑,“是小人倒是无碍,但小人却不见得一定不守信。”
“小人还跟你讲道理,那君子跟你谈什么?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理想么?”
梁牧摇头笑道:“小人守信与否得看他坐在哪里,如今他张伯荆是宋王,一举一动皆入天下人眼。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某人便是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这乱臣贼子却偏要树出这般那般或是勤王或是锄奸的旗帜,你真当以为他是说着玩?”
欢庆微愣,想起从前看过的史书,似乎明白了一点。
他见她懵懂,等了一会,又道:“宋军上下皆知我与宋王有三个约定,倘若他明着背信,便是失信于兵,又失信于民。”
“可以后他若成了王,这史书还不是由得他说如何便如何。”
“史笔未必领情。”
欢庆突然懂得过来,现如今逢着乱世大争,是各家之言层出不穷的时候,张伯荆忙着笼络人心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做出出格的背信弃义的事情。这样一算,梁牧两边都送过粮草或者兵器,两边都吃得开,虽然亏了点钱,但于日后是利益更多。
“挺聪明嘛。”她笑嘻嘻的。
梁牧不再继续这话题,见她气色不错,便道:“你好些日子没有发作了,可还有心痛,或是别的不适?”
“没有。”欢庆摸了摸胸口,“大概是牧爷对我够好了,把她吓退了。”
他笑着,对她嘴里的那个“她”无端生出一股担忧,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问:“吃好了,可想要出去走走?”
“好啊!走!”她雀跃地跳起来,熟稔地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手臂,“我还没在这里逛过街市呢!”
时间已然走到初夏,小荷露出尖尖角,芙蓉向脸两边开,阴阴夏木,漠漠水田,风吹来拂过发梢,带着淡淡的暖意又透着浅浅的凉爽,舒服极了。
欢庆在苦役营度过了难熬的冬天,如今暮春初夏,日光正好,一走到烟崞县的街市上,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
“牧爷快过来!这里这些木头小玩意真好看!”
“你瞧,那个小糖人……”
“这个扇子怎么样?红色的好看吗?要不还是这个紫色的好了!”
“我闻到香味了,那边有吃的!”
“嗷……牧爷,你也来一口!超好吃!”
梁牧一路跟着她,快成了她的小跟班,“你慢些走!”
她闻言笑着转过身来,手里还抓着半个油乎乎的饼,“你要吃嘛?这饼好香!”
他无奈笑着,“别吃多了,过些时候带你去迎仙楼,我让樊余去安排了一桌饭菜。”
“哎呀!我差点忘了!”欢庆眼睛一亮,顺手把手里的半个饼给丢在了地上,又皱起眉头,脸色尴尬地看了眼地上那半个饼,“我……是不是随地扔东西了?”她说着蹲下身,看了眼附近的地面——别人也丢了垃圾。
然而记忆中根深蒂固的东西到底难改,她瘪着嘴把地上的半个饼捡了起来,虽然脑海中并没有“垃圾桶”的印象,但起码不该丢在这样的街市上。
梁牧一瞪眼睛,忙去抓她手腕,“别吃了!”
“我……”
他将她的手一抖,那半个饼又掉在了地上,“这里早就不是苦役营了,不许吃这些。”
“我不是捡起来吃的!”
“那你捡它作甚?”
欢庆道:“在街市上堂而皇之地扔东西是不对的!”
“甚么?”梁牧见她不是要吃饼,便放下心来,倒是奇怪她能这般想,“那该如何?”
“你看那些人……”她指着一个正巧把垃圾扔在地上的妇人,“要是把吃过的东西都扔在地上,时间久了。这街市不知道多恶心人呢!”
梁牧道:“旧魏法有提及此事,弃灰于道者是要受刑。”
“因为乱世没人管是吧?”她想了想,就目前大势来看,大约是宋王张伯荆得天下的可能性比较高,于是便不愿再说下去,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又把那半个饼捡了起来,包在了帕子里。
梁牧也由了她去,“还想再玩会?还是去迎仙楼了?”
欢庆望了眼来往人不多的街市,抓起梁牧的手,“我想跟你再逛一会!好不容易自由了,这日头光还没看够呢!”
他浅浅地笑,就着浅浅的初夏日光,显得尤其俊逸非凡。
欢庆有些脸红地望着他墨黑的眼眸,想起在苦役营里那一出,她与他的生气不搭理。
蓦地道:“我以后不气你了。”
梁牧一愣,笑得更开了,伸出手轻轻摸着她毛毛糙糙的额前发,“真的么?承诺可不由得你随口许。”
“我……”她一时犹疑,仿佛是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太不实在,她低下头,“我知道有时候我说起话做起事来,在你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我……我需要时间来改。”她抬起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而且有一些,我不想改。”
“不想改就不改了。”
“那……惹你生气怎么办?”
“怕我生气?”他的手落到她脸颊,轻轻一捏,“床头打了架,床尾和就是了。”
欢庆噗嗤一笑,“我还没嫁给你呢!”
梁牧道:“你昨日睡在我房里,樊余他们都晓得了。”
她下意识想回答,“那也算不得什么”,好在留了点心,笑嘻嘻看了眼梁牧志在必得的模样,没有回嘴,挽起他的手,往前走去,“好了好了,没人跟你抢,我们去外头走走吧,这会能出城吗?”
梁牧极少有这般闲适的时候,以往总是来来往往跑着生意,脑袋里多是算计与较量,最空闲也不过是在山庄的书房看书或是生意来往逗留在某县的客栈里稍作休憩。像如今这般,被心尖上放着的人挽着手,漫步河边树下,实在是第一回。
河边的草并不十分茂盛,才是初夏光景,河水也不多,一切都是悠悠的恰到好处的模样,两人沿着河,一路走,欢庆一路说着话。
“牧爷,山庄附近那小院子是做什么的?”
“你去过了?”
“去过外面,小圆拦着我没让进。”
“是祖坟,那里是丹丘山的风水。你见到的院子是逢着忌日时候我住的地方。再往东走一段就是梁家祖上的安葬之地了。”
欢庆恍然,“你还没有同我说过你的家事呢……”她歪了歪头,“就小圆跟我提过一些,说你收留了不少难民,那玉容是你的表亲。”
“没有家人了。”梁牧微微一笑,“我爹娘在我快成年的时候相继离世,他们只我一个孩儿,我便住在玉容家里了。”
“那……玉容的爹娘对你好吗?”
“挺好,他们都是良善的人,后来也亡故了。玉容便住在了山庄里。”
她挽着他的手紧了紧,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无语。
梁牧侧头望她,想起从前她愣怔盯着“家”字的模样,伸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马上,就又有家人了。”
欢庆突然停住脚步,松开他的手,凑前抱住了他的腰,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腔处传出来,“牧爷……”
梁牧拥着她。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的过去?”
他收紧了抱她的手,“我想问问你的将来。”
“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了。”他轻笑,“你的墓碑上要刻‘梁门吕氏’。”
欢庆和梁牧从河边走回来,已是午后时分。
樊余与小方二人在迎仙楼等得快开花结果了,一眼见到二人从楼梯口出现,樊余便迎上去了,嘴里直道:“哎哟,我的二爷和二夫人哟,你们可总算来了!我都没敢让小二上菜,得亏没上菜……”
梁牧看了他一眼。
樊余的声音小了些,“二爷,这会……我让他们上菜了吧?”
“嗯。”
“二夫人好难听。”欢庆坐下来,一脸嫌弃。
“那你愿意听什么?”
“庆哥儿!”
梁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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