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录_公子无宣》第35章


林婶婶半晌才开口:“娃子,你这是为难婶子了!婶子家也不富裕,家里头也有三个娃呀!再说我男人他不会同意的,你是许家的人,我们是林家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林婶婶的态度很坚决,挡在院门口。远远的,屋子里面暖黄的烛光亮着,映在白色的布门帘上。
正僵持着,里面林叔叔喊了声:“他娘,那个呀?”
我连忙小声对林婶婶说:“婶,别说是我。”
林婶婶点点头,应道:“一个乞丐,来讨点吃的。”
林叔叔立马道:“那你快拿点馒头给他呀,别让人饿着。”
林婶婶应声走进去,拿了两个馒头出来递给我。我接过馒头,小声拜托道:“婶,别告诉别人我回来过。”
林婶婶点点头,又问:“你有地方去吗?”我摇头,她说:“村外不远处有一座破庙,勉强可以住人,你去那儿先住着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应了,转身离开,拿着她给我的两个馒头。她给了我两个馒头,还给我我指了去住。我很感激。我该知道的,所谓帮助是指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的帮助。一些事,帮了,于自己无什么大害,那便帮;有害,那便止住了,人不都是这样吗?我太幼稚了,在奢望些什么呢?
走了很远,终于找到那间破庙,一间名副其实的破庙。但一天奔波,我已顾不上许多,径自走了进去。
庙里挂着几帘破幔子,中间放着一尊什么佛,佛身已有些剥落,佛前的供桌上空荡荡的,想必已经许久没人来拜过了。
我四处望望,想找个好点的地方睡了,忽的看见一张破幔后有微弱的烛火,有人在里面。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见一个老人在一张破书案前画着画。老人清瘦,斑驳的头发在头顶梳成稀疏的小髻。身上穿着打了好几处补丁的长袍。长袍上,尤其是袖口处有点点墨痕。老人枯长的手指拿着笔,悬在一张纸上。纸上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香艳淋漓……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老人也怔住了,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闯到这破庙里来。
他干笑了几声,道:“丫头,没地方去了,就住下吧。”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干草,示意我自己铺着休息。
我抱几堆干草,铺好,坐,下拿出林婶婶给我的馒头吃了起来。刚吃几口,便发现老人直直地盯着我手上的馒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没吃的那个馒头丢给了他。
他接过馒头,边狼吞虎咽,边道:“等明天,明天这画卖了,到时候,我回请你吃好的。”
“那种画?你拿出去卖?”
他尴尬地笑笑:“是别人都爱买这种画我才画的。我开始画正经画,写正经文章,压根没人理会;画这春宫画,写几首艳体诗,卖得才好,所以才不得已成了这个样子。这世道就这个样子,我能怎么办呢?”
我不以为然,卖得好,还住这种破庙,吃不起饭?
我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白吃我的一个馒头,扯几句谎哄哄我,让我安心些,他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我只在心里暗想,并不戳穿他。万一他恼羞成怒,我打不过他。
☆、少年不识愁滋味(二)
结果,他第二天早晨出去,不到中午便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包干饼,半只烧鸡,一小袋饴糖。
他把饴糖丢给我,扯下一块鸡肉便吃,边吃边说:“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当年我要是参加科举,肯定会中状元的。画画得好,文章更好。”
“那你怎么不参加科举?”
“准备参加的,被赶回来了。”他一块鸡肉没吃干净,便把骨头扔到桌上,又扯下一块。
“你吃干净!别浪费!”我吼了一句,又问,“为什么被赶回来了?”
他愣了愣:“你管得真多,小孩儿,管那么多!”却也将手中的鸡肉,吃得只剩了骨头才扔掉。
我满意地点点头,也开始吃鸡肉。我很少这么痛快地吃过肉,边吃的极慢,用心品尝着其中鲜美。他见状,留下一些给我,躺在一旁干草上补觉了。
我没等他睡着,便又问:“为什么被赶出来?你还没说呢!”
他翻身坐了起来:“丫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垂眼,又道,“我喜欢上一个富家小姐,与她约好私奔。她临走前被她父亲抓了。她本有婚约在身,她父亲气得提前要将她嫁人,还来找我麻烦,说什么她女儿为了我婚前自杀了,然后打了我一顿,把我赶出了京城。你说好不好笑?她家那么有钱,她怎么会死?明显是骗我的嘛!你说对吧!”
老人浑浊的眼里泛起了涟漪。我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骗骗他,否则他不会与我说这事。于是我点点头,他松了口气的样子:“是吧,我就知道是骗我的,就我傻,还差点当真了!”说着,躺下睡了。
跟他住了一段时间,我算知道他为什么能赚很多钱却依旧穷困潦倒了。他只有实在吃不上饭了才熬夜画几幅春宫画,写几首艳体诗题在扇子上去卖。平时我让他写东西画画,他总是不肯,说:“不是还有钱吗?那么着急干什么?没钱了再说,饿不着你!”
不过,他倒是喜欢教我写字读书,他喜欢教我各种“邪门歪道”。他说,孔孟之道,我研究了大半辈子,这剩下小半辈子再给你讲,真能恶心吐了。
他讲,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他说,上善若水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丫头,你要是碰上了,三生有幸呐!
他讲,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他说,人生很短,你这傻丫头,最喜欢瞻前顾后。丫头,活得随性一点。想做什么,就去做。图他个痛快!莫管他人言,但凭我喜欢!
他讲,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他带了泪,说,丫头,人这一生,无情无义的,才会好呀!世间万般痛苦,皆因□□所起。情未果,欲未得,才会有所谓痛苦呀!
听得多了,我偶尔能说上几句。他再讲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便问,若那白能固守其性,在涅而不与之俱黑,独善其身呢?他默了,叹口气,说,丫头,难啊!况且,你是白的,别人也都以为你是黑的,这比你真是黑的更痛苦。
学了几个月,我提笔也想写点什么拿去卖。他拦住我,别,沾了钱,什么东西都不好了。
他这么教我,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只有快饿死了,才“昧着良心”画几幅画,写几首诗。所以,我们只能住在这破庙里。
庙是真破,有时下雨,雨太大了,庙里便会漏水。他便拿碗接着水,一滴一滴的雨落下,响在一起,他偏能听出宫商角徵羽来,还叫我去认。
雨停了,他便把碗并排放在桌案上,拿一根筷子,敲着碗,奏出曲子,和着曲子,唱着歌。他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唱蒹葭苍苍,唱明月几时有……喜怒哀乐,万般滋味。
时间久了,他说,丫头,你也算是开了写窍了,便教我奏乐。没有琴,没有萧,便摘几片叶子吹曲子。其实叶子吹得好了,也可以很好听的。
渐渐的,我便迷上了,每天总有事没事便取几片叶子放在嘴边吹着。他捂着耳朵,丫头,你脑子有病呀!成天吹!早知道就不教你了!
三年,待在那庙里快三年,我便又被夺去了笑的权利。上天,待我太好了。
那天,我在门口吹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远远便望见一个人爬着过来,我忙走过去,是他。我想扶起他,却扶不动,急得快要哭出来。他笑道,丫头,你一边去!别挡着我!说着,继续往庙里爬去,我跟在他身后,不想去看他,却忍不住要去看他。他的腿上满是血,右手手指明显变了形。手废了,腿也废了,显然是不想让他活了。
他半靠在庙里的干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问他,谁干的。他说,倒霉呗,一个买我春宫画的公子哥,被他爹发现了,他爹气得不行,叫人把我打成这样了。指明要废了我的手,让我再做不了这种下三滥的营生。他又苦笑着埋怨一句,还不是他们逼得我去做这下三滥的营生的吗?
没有吃的,我想学他赶一幅春宫画出来。他骂我,丫头,你也想被废一只手呀!我不理他,却依旧下不了笔,实在不知道怎么画。只好把我平时藏着的饴糖全翻出来,给他吃。他也不多吃,嫌甜。
晚上,他发起了烧,额头滚烫。我不敢睡,守在他身边,突然,他睁开了眼,抓住我的手:“我下去见不到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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