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谋杀了他的灵魂》第10章


的“永恒”,他们感知所谓的“纯粹之灵”,进行艺术创作和冥思。
雇主感叹:“阿尼姆城是个好地方,但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问:“为什么?”
他笑着摇头:“我只是一个追求财富的俗人而已,这地方太……平静了,太祥和了。”
“商人们也是靠着血和战争才能发家吗?”
“不,不能这么概括。但是适应了血和战争的人,是融不进太平盛世的。”
我说:“但我就想要留在这。”
我们在一家名叫“纯净之声”的旅馆落脚。进入旅馆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年,容色惊人。
他在演奏,歌唱。他的音乐似乎有灵魂,旋律如风,梳理他的珀金色长发。
当我试图去理解他的心,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仿佛一个美丽的空壳,里面载了另一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的……灵魂。
当他演奏,当他歌唱,每个人都沉浸在乐声中,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工作,停止了悲伤与快乐。那是一种我难以描述的力量,我只能尽可能的检索我的词汇,也只能找出“神性”一词来描摹那力量的半分震撼。
就算乐声停止,还是有很多人仍然留在音律的幻境中。
他们半阖眼目,神色痴迷,仿佛不再是他们自己。
我似乎看见了曾迷恋许普诺斯的我,我曾经的灵魂,也是这样的,容易沉浸吗?
“埃利亚斯,我的名字。”少年走到我的面前,一笑,“你好,外乡人。”
吟游诗人埃利亚斯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子,我想,任何见过他容颜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被他吸引。他是一种不可侵犯的,纯净的,灵性的美人。如果要我评价,在我的生命阶段中,只有许普诺斯能与之相比。许普诺斯是黑暗的深梦,而他是圣洁的浅醉。
但我没有迷恋上他。我知道他是美的,好的,让人沉醉的,但我清晰得太过彻底。
我的雇主,那个腆着肚子的贵族佬,已经彻底被埃利亚斯的才色驯服。
那一刻,他丧失了灵魂。
我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我希望那就是我的错觉,或者幻觉。
我觉得埃利亚斯的音乐,许普诺斯的血腐病,竟异曲同工。
我看了周围的人,居民也好,外乡人也好,都陷入了埃利亚斯之美,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陶醉,享受,愉悦,以及不自知的迷茫。
我发现史东竟然没有在这里。当所有人被埃利亚斯的音乐驯服之时,史东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转身出门找史东,埃利亚斯竟然拉住我的手。那只手仿佛是顶级匠人用最好的玉石雕刻的,精致,雪白,冰冷。
“旅途那么劳累,为什么不停下来歇息一下,让我为你演奏一首歌。”
“不好意思,我还有要紧的事儿。”
我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异。几乎没人能拒绝他吧,他可是埃利亚斯。
但是我现在不想去探讨关于埃利亚斯的任何事。
我甩开他的手,走出了旅店,音乐声远了。
第17章 —我是自由的—
在阿尼姆外城的市场区,我搜寻史东的踪迹。那小子会跑去哪儿?
按照我的经验,我的记忆,他必定是跑去和暗巷的流浪动物厮混了,史东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他对人群的情感是抵触的,我记忆中,他对敌人和同伴都是冷漠又残忍的。
因此,我可以肯定他对我有着某种……我无法回应的感情。若是我回应了他,那必然是虚伪做作的,非本愿的。
史东不是会主动找人挑事的。除非对方真的触及他的底线,那他必然会以十倍报复。
想来,他的个性也和阿尼姆城格格不入。
我走到深巷,一个停业的杂货铺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
“不。”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该回来了。”
“我会去找新的任务。”
“你是我的一员。”
“你没法控制我,现在我就是我,我是自由的。”
“很快,很快你就不再是了。”
我听出其中一人是史东,另一人的声音,似曾相识。
我确信,史东隐瞒了太多东西。太多,太多,我没有发现的东西。
小巷的天空蓝的纯粹,一只渡鸦从我头上飞过。我盯着黑色的鸟,似乎看见他的黑色羽毛下无数圆形的血红眼睛。世界上真的存在神话中的千目渡鸦吗?
那是一种普通的渡鸦。
我离开巷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史东。他的脸上有些憔悴,也许这几天他没睡好,也可能根本没有睡。
我熟悉他,他的样子不正常。如果按照常人的定义,这种恍惚焦虑的状态就是一种严重失常。
我问他:“我说你怎么不见了?”
他说:“我讨厌这座城市,非常讨厌。”
“我觉得这里还好,‘纯净之声’的吟游诗人也很棒。你该去看看他,也许就会爱上这里。”
他顿了一下:“他叫埃利亚斯?”
“对,一个美人。”
“我更中意那边的美人。”他指了指杂物箱上面一只缩成一团睡觉的黑猫。
我想也是,他一直如此。
“史东,我总觉得你在逃避什么?”我把他推到墙上。
那只漂亮的小黑猫因为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喵叫了声,炸毛逃走了。
“是吗?我有什么好回避的。”他摊手。
“很多东西,你隐瞒了太多东西。”
我知道,他对我隐藏了很多,关于许普诺斯,关于血腐病,还有刚才的神秘人。
我希望他能和我坦诚相待,我希望他能回到把我从雪原带出来的时候,没有猜忌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句言语。
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地上的沙石。
“我忘了。”他敷衍道。
时间的确能让人淡忘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那些东西完全不同。
“史东,你真的就这么不信我?”
“不,你,是这世界上我唯一相信的人。”
说完,他突然抓住我的头,手指伸入发中,主动吻上我的唇。
我没预料到他会主动地打破这近乎六年的感情僵局。
一个多么漫长,僵硬,又无奈的深吻。像是点燃了掺和了骨灰的黑火药,突如其来,爆发。
我无法享受这个吻,我无法回应,我无法沉迷于深情之海。
就算我嗅到了,微微的,那燃着薰衣草的烛火。
我的灵魂已经死了。我的情感已经死了。
此刻站立之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更多的欲望。他无法去品尝自己的欲望,因为欲望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此刻站立之人,只是为了去看看事情的发展,活下去,然后看看真相的模样。
欲望已经褪色,被腐血吞没。
“忘了这个该死的亲吻。”史东说,“就像往日一样,把它当做一个无意义的梦。”
是该这样吧,忘记这些我们都知道的现实,然后把它抽象成不可能的梦境。
是该这样吧。
“你该知道这不是回避的理由。”我把他推到墙上、触及他目光中融和的痛苦和愉悦,“告诉我,既然你相信我,就告诉我。”
“但我们始终是两个人,你不会明白我的苦心。”
“那你想怎样?要我想对待情人一样对你?那样对我们两人都没好处。”
“我不需要。我永远只是你的下属,我永远不会奢望拥有你。所以,我求你,离开这里。”
史东的眼睛里混入了不知名的黑色,不知名的绝望和欢愉,矛盾,它们混合,又相互扭打厮杀,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抵着我的喉咙。匕首的刀尖是弯曲的,如我们两人的心境,纠结,扭曲,反射着纯粹的阳光。
“把我放开!”他说。
“你疯了吧,你一定疯了!”我无法看透他,我只知道他是绝望的,矛盾的。
我想帮他,却并非因为爱他。我不希望自己唯一的朋友,被自己逼疯。
他的刀尖在我的喉咙划了一刀,刀口很浅,我竟然完全不痛。那些黑色的血流出来,污染了衣物。
“原谅我,原谅我……为什么我要让你来这里……不……不!”
史东是神志不清了。他推开我,横冲直撞地逃离了我。
我捂住喉咙上的伤口,太浅了。他能对我造成的伤太浅了,甚至没有一丝痛觉。
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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