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灾厄》第25章


重衍拽过绶带,放在一旁的桌上:“待会儿洗完澡再束发。”说罢将天机手扒拉下来,任由头发披散在天机肩上。自己也披着发,从身后绕过去解天机外衣,天机顺势张开手,将自己靠在重衍怀里,等着重衍伺候。
重衍在他身后闷笑,气流拂过耳畔,一旁垂坠的长发也搔过他的脸侧,有些痒痒。天机不耐烦了:“别闹了!”
之后重衍手脚麻利地替他解了外衣,外间的浴桶早已倒满了热水。天机牵着重衍走了出去,脱干净衣物就迈进了桶里。
身后重衍也如法炮制,要跟他挤一个桶。天机难得老脸一红,这都是少年时期,荒唐行事的时候才干的事,现如今俩人早已脱离少年,平时行事越发止乎于礼了,难得有这么一次发乎于情。
天机体弱,平时也没有勤修体格,脱光了衣服就是一白斩鸡,没什么看头。重衍与他不同,自幼时修道,没一日停下修习剑术,身上筋骨分明,腰背处还有些旧伤,有些似爪,有些似牙。
浴桶里的水随着重衍的迈入涌出,泼洒在地上哗啦作响。天机瞪他,拉着他坐下,颇有些别扭。这都多少年没共同沐浴过了,在寻天岭或是空山雾上,俩人都是分居而处,虽是道侣,却如同平常朋友一样交谈如水,天机莫名有些心酸,明明年少时也曾爱的热烈,恨不能两人融为一体,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时时刻刻都不分离。
可是时间是所有爱恋的敌人,它抚平了热烈,冲淡往日悸动,只余下如水的寡淡与平常,将所有的喜欢酝酿成了习惯。
重衍看着他,也不说话,他看出天机的失落,划开水凑了上去,撩起水轻轻地替他揉搓头发,转到天机身后,将他揽在怀里,他也想不明白。
待俩人将一桶热水洗成了凉水,也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了。天机带着重衍去找桑,让书水和羽他们自己去玩儿。
都匀寺的和尚刚做完早课,一众人聚在后厨领斋饭,桑还在主持房里听经念佛,这之后主持还会带着他去布施的地方看看,看那些民生疾苦,以盼着桑能回心转意,可桑怎么能回心转意。
一日一日,主持就像是对牛弹琴,也不烦也不恼,一遍一遍念着经文,桑也不为所动,你讲你的,我听我的,偶尔还跟主持探讨一两句佛理。
“人死后,骸骨为尘,血肉化土,唯有魂魄转入轮回。轮回有道,作恶者不入,作孽者不入,为猖狂者不入。。。。。。”
对面的桑睁着个青眼白瞳,面无表情。
“世人皆苦,苦为累世罪过。。。。。。”
桑肩膀上的寒鸦无声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唯为善者可入轮回,永免苦痛。。。。。。”
“师父,天机施主有请。”门外一小和尚敲了敲门,打断了主持讲经。
主持停下,看了桑一眼,从蒲团上起身,拉开门出去了,桑紧随其后。天机跟主持客套了几句,就将桑带走了,俩人在寺后荒野小道上走着,重衍跟在身后,再后面还有一个寒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真跟着主持吃斋念佛?改主意了?决定以身度厄?还天地间一份生机吗?”天机知他死心不改,也只是拿话头激他。
“你话真多。”桑面不改色,天机却无端觉着桑在给他白眼。与人待得久了,人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吗?
天机停了下来,与桑面对面站着,问他:“你给透点底,这次又要怎么做?瘟疫?雪灾?焚风?山崩?你得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不管是什么,反正他们逃不过。”桑绕过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天机恨的牙痒痒,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天地不仁,而修道者成不了仙,救不了人,修个什么道,成个什么仙?不如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总好过羞愧而死!
这世间,有数百年没有出一个仙者了,仙界与人界也早已隔开太久,现下一场大祸,天下人除了等死,竟是毫无他法。
“你就不能给我交代几句吗?稍微提点一下啊!天底下这么多人,你要他们全部给你偿命吗?!”
桑转头,眼神凛冽刮了他一刀,天机惊惶,头次见到桑发怒。重衍见势不对,上前拉住了天机,将他护在身后,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桑,面沉下来,手掌按在剑鞘上。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桑先错开目光,看向天机与重衍身后,对着他们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说话,滚。”
说完就走过俩人身侧,冲着寒江而去。
寒江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矮了他半头的桑,神情复杂,他似乎要伸出手去,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伸手,只好捏住了自身衣摆,好克制住自己。
“你下定决心了?”桑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要将寒江所有的秘密都看透一样。
“。。。。。。恩。。。。。。”寒江犹豫一会儿就点了点头。
“回去说,走吧。”桑没再继续说什么,带着寒江往回走了。
天机跟在后头气得不得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冲上去找桑一较高下,被重衍拦腰抱住,钳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午后,难得升温,太阳异常耀眼,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天机搬了小桌子小椅子,摆了茶点,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旁的重衍跟他并排坐着,倒不是他那般东倒西歪,重衍坐的端正,任由一旁的天机倒在他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
“你说我们要不要跟城主提个醒啊。”
“你说了他不一定信。”重衍摸了摸天机的头发,莫名的顺滑。
“唔,那不说这一城百姓可怎么办?”天机往嘴里塞了个白果,顺手往重衍嘴里也塞了一个。
重衍吃着东西,没有答他。
天机扯了扯他的头发,让他往下看,重衍低头,天机正目光灼灼地往上看,正与他的目光对上。
“你说,这次会不会跟我们寻天岭算的那一卦有关啊?”
重衍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陆吾双生入魔?”
“对。。。。。。”还未等天机答完,他便陷在幻境之中,只能半张着口,目光呆滞地看着重衍,手举在半空,要喂给重衍的那颗白果滑落,砸在他的脸上,又骨碌碌地滚下地。
“天机!”重衍赶忙拦住他的头和腰,阻止他滚下去。
天机这时却是听不到重衍的呼唤,耳边都是压抑的哭泣声,到处都是,四周黑压压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偶尔有光泄下来,刺的人眼睛睁不开,天机伸手挡住耀眼的光,一边慢慢往前走。他深处一个窠臼之内,头顶有一束光照射下来,在顶上耀眼的瓣晶石上反射,直到照亮了前方一小坨圆形的地面,尘土在光束中飞舞,背后是更加幽深的黑色,天机听见的哭泣声便是从那里而来。不知为何,天机后背在这哭声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天机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脸有点疼,龇牙咧嘴了一会儿,问重衍:“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打我了?”
“。。。。。。”重衍无奈看向他,“刚才你拿的白果砸到了脸上。”
“哦。。。。。。”天机看自己冤枉了人,自知理亏,声音不由的小了几分。
“你看到什么了?”重衍揭过这茬,问他。
“!”天机这才反应过来,“快去找寒江!”
天机赶忙爬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跑,边跑边说:“我看见陆吾入魔的时候,寒江在一旁,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只是待俩人来到寒江院子里的时候,寒江并不在,房门开着,床铺整齐,只是一旁雅厅里的书案上摆着一张画,还有未用完的墨,早已干涸在砚台里。
那张画上的人天机认得,是陆吾,只是与陆吾略有些不同,没有陆吾那么狂妄不羁的眼神,面部线条柔和,在一丛石兰花前笑的开怀,侧着身子,似乎在看一旁的人,眼中是不可多得的柔情。
只是另一侧有人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寒江并没有画上去什么东西。
天机神色微动,将画纸折了几折,塞入怀里,对着重衍说:“我们去找陆吾。”
他们也没找到陆吾,那小子不知道又去哪儿逍遥去了,找不到踪迹,俩人只好回了城主府,等着这俩人回来,不知为何,天机总有一种直觉,可能,他俩都回不来了。
晚上,天机又梦魇了,时隔多日,又一次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还是上次那条河旁,水底下寒江在苦苦哀求,一遍一遍地说着帮我,天机只觉着自己点了头,满面冰凉,身后有人在喊:别去!
他不理,只朝着一个方向跑,那是天之尽头,天河水发源的地方,日升日落,在那道天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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