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活》第86章


岳琳不知一个男人重塑尊严需要多久,她所有言语毕尽,能做的,只剩等待。
如常在府中教养孩儿,侍弄花花草草。不想,却等来了无事不出府门的寿王。
李瑁入府的时候,王将军还在值中。见了岳琳,客客气气,寒暄铺陈了一番。然后,温言地笑问岳琳,“岳二娘,我且让你帮我顾着人,你把人给我顾到何处去了?”
“十八郎这话问的,你还不知她的性子,腿长在她身上,我还管得住?”
闻言,李瑁仍然笑,只眸色已开始发凉,“看不住人我先不怨你,只你得知会我一个方向。”
当然不到时候。岳琳城府在胸,也不怕寿王瞧出虚腔,“半道她自个儿先走,我实在拦她不住。”
“岳琳,你这是不打算告诉我罗?”
“十八郎神通广大,自然寻得到人。这我可比不上,我是真不晓得。”
李瑁眯眼起身,面上冷意便不加掩饰,“岳二娘是欺我如今不得妄动?”
“这可严重了,人是你自己撵跑的,怎么,王妃那头妥当了,又想着接人回去?她是你召之即来的人么?”
听了她的话,李瑁已知今日断无所获。只他实在想不通,他与将军府早无怨由,岳琳何故隐瞒?难道真是四娘绝了情?
甩下几声冷笑,李瑁怒气冲冲,拂袖大步而去。
时下,王忠嗣麾下三大悍将。哥舒翰怒斩倨将,挥/枪/刺敌,所向披靡;郭子仪受将军提拔,已任副都护、振远军使;李光弼佳骑射通谋略,为赤水军使、王忠嗣将军府兵马使,将军甚厚之,曾曰,“它日得我兵者,光弼也。”
这天,岳琳正自出府,却见三将相约一同前来。他们行走匆匆,神色凝重,疾步入了王忠嗣议事的正厢。
岳琳顿时改了主意,也不出门,沿着二进的院中晃荡。
书房里头,哥舒翰忧色满脸,见了将军抢言道,“何人不能遣,却偏偏用那不擅使兵的董延光,以将军应之,他好大的脸面!”
“此战分明为李林甫谋陷之计,将军不可从之,不然,岂非入了老贼的套?”郭子仪道。
王将军说,“我已呈了奏请,石堡城不得攻之。”
“将军虽有爱惜士卒之心,可陛下圣诏已下,将军透了拒战之意,如董延光不捷,李林甫之流必归罪于将军,到时如何是好?”
王将军道,“数万兵士性命,岂可儿戏?以吾一人易万人,无须可惜。”
将军语毕,面前三人相顾而重拜,曰,“将军乃行古人之事,吾等无甚多言。”
原来,镇关重将入朝的惯例,多被封为宰相。李林甫向来忌惮王忠嗣,多年找茬盼他一个过失。如今,终于等到了。
其令董延光到陛下跟前请伐吐蕃的石堡城,皇帝本已好大喜功,又一向对李林甫一边言听计从。遂招王忠嗣问攻城之计。
王将军回奏,“石堡城艰险难攻,吐蕃倾城据守。我军千里迢迢赶去攻城,以疲惫之师欲夺坚固城池,何等不易,且不失万卒,战果不可料想,此乃得不偿失。休兵秣马,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陛下听罢,已然不郁。
哥舒翰等三人出门的时候,正遇岳琳自外往院中走。三人止步打了个照面,俱称,“夫人。”
岳琳笑着应道,“三位将军难得同来,无需客气。”
瞧他三人呐呐,都是急着往外逃走的模样,岳琳发笑地问说,“这是怎么了,你们将军又耍脾气啦?”
三人皆不敢言。
岳琳看向哥舒翰,问,“哥副使,是又要出征了吗?”
哥舒翰连忙道,“夫人放心,属下定护好将军,不叫将军有所闪失。”
岳琳听过,点一点头,若无其事道,“我相信哥副使,在此祝各位凯旋了。”
她又郑重望向郭、李二人,衷切地说,“二位将军,一路珍重。”
二人齐应道,“属下遵命。”
岳琳目送三人雄健的背影,足下御风,步步生威。
后世有载,平定安、史的主将,正是这三人,而非此刻大军在握的王忠嗣。

☆、不告而别
? 娟儿从不曾对王将军生出如此大的愤意,据她所知,不过几句无伤大雅的争执,将军竟将她家二娘子冷落了好有些天,其间,连正屋房门都不曾踏进过。
王忠嗣倒是也感意外,陪伴了他家夫人多年的这名婢女,如今脾气比正主还大,一点儿没有当初惧他的故态。院里头撞见,那扑面而来的怒气与怨气啊。将军不免又觉欣慰,琳儿身边有此一人,也算她的福气。
他远远望向庭院深处那一扇棂窗,锦帘轻纱掩映,依稀透出屋中的人影。隔着这一扇窗,不知屋中人是否也在回望。
将军驻足看了半饷,遥叹一口气,脚下一拐,仍然去了侧院。
岳琳近日方知,王忠嗣此次出征,里头竟还有吴文秀那位夫君董延光的事儿。依吴文秀多年以来对她莫名其妙的怨由,董延光任了主将,还不跟戳在眼前一颗毒疮似的,既让人恶心,又得时时提防,唯恐他伺机行诡,至此一溃千里。
思来想去,不由更加担心。夜里独自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心里头惦记,却尤其不愿先服这个软。
岳琳终于没耐住,她也不顾王忠嗣此际可有消解,随手拣了件衫子披在身上,就往侧院那头奔。
她毫无预兆地嘭咚一声,推开了王忠嗣的那间房门。
此时,王将军已在窄榻上歇了。窗扇悬纹,空隙间一隅月光漏进屋内,显出他宽厚的背阔。 
岳琳走到近前,几乎从鼻子里冒了一声,“哼!如今倒是气性大,万事还要我哄着。”
王忠嗣仿佛真个睡得熟了,对她一番做派全然无知觉。
岳琳一丝气性又上了头,伸手不轻不重,往他背上推了一把,“王忠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是吗?”
王忠嗣在她一推之下纹丝不动,连起码的摇晃都不曾有。
看起来,将军今夜仍无和解的兴致。
岳琳心中一时着慌,急急忙忙奔了来,连鞋都没记得穿上。此时光脚站在榻前,见他这副冷淡模样,突然就委屈起来,声音颤颤道,
“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凭着性子胡来,没做过几回让你顺心的事。从前为了婚事,你在皇帝和爹爹跟前尽不痛快;后来莽莽撞撞东阳一路,总叫你提心吊胆,抑结难过。再后来有了孩儿,也从不像别家夫人那般贤惠操持。你在外头劳心劳力,府里头尚不能全然放心。我知道,你对我早就失望了、厌烦了,连句话也懒得同我讲。也好,你看哪家有新鲜貌美脾性和顺的,我给你腾位置。”
她一番凄凄哀哀的自陈,听在王忠嗣耳中,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甭管是不是她的激将之法,王忠嗣忍无可忍,从榻上骤然翻起,待见她单薄一身,竟然光脚站在榻旁,又立马忘了初衷,忙伸手将她抱入被中。
这一刻,岳琳开始哭诉不止,边哭还边推搡道,“呜呜,你别管我,你不总是头也不回就走掉吗,别管我……我不要你管……呜呜……”
王忠嗣掖好被子,提声对她唤,“够了!不要再闹!”
“呜呜……那你还气不气我,还理不理我……”
简直就是个无赖!王忠嗣只得软下姿态,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好了,闹够了,你总有法子叫我降了你就是。”
岳琳辩道,“明明是我先服软的,想当年,你是怎么哄我的,打也不走骂还缠着人家,夜里爬进人家房中……”
提起往事,王将军不免些微脸红,遂阻她道,“孩儿多大了,不害臊。”
“怎么,你又嫌弃我……”
无法,王忠嗣只得更紧将人拥住,堵住那张得势不饶人的嘴。多日未得亲近,这一触碰就有些收不住。事毕,摸着她肩下那道伤口,王忠嗣一路烙下迟来的安慰。
又被他这般温柔相待,岳琳心中顿时酸软不以。她不无感慨地道,“你不知我有多后悔,当初你有意留在东阳,我那时一心想,我的阿嗣是不世出的大英雄,怎能与我困在那样一个烟花杨柳之地,呵呵,我可真傻啊,若我们不回来就好了,不回来就好了……”
“傻话!陛下调兵遣将岂是你我偏安东阳就能躲得过的?琳儿,你不要想得太多,事到如今,每一步皆是因势而为,我从不觉得你我有何行差踏错。”
“忠嗣,你为何不肯听我的把兵权交出去,明知李林甫此番有异,何故以身犯险?何不顺势卸甲避之?”
“你当我未在陛下跟前卸职吗?可陛下只应了去朔方、河东之位。你当陛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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